常解元仍是不卑不亢道:“将军,在下不敢无礼。但在下曾追随唐帅多年,转战千里,以唐帅之能,亦从未披甲上阵。何况,为将之道,有斗将,有策将,将军身负指挥三军重任,这远比亲率一军冲锋重要得多,还望将军三思。”
熊卓为瞪了他一眼,却也说不出话来。唐善长当初是军事学院名誉校长,也教过熊卓为兵法,他再狂妄,也不敢觉得自己现在比唐善长还强,至少在人前不会这么说。半晌,他才淡淡的道:“好吧,陈柏道!”
从边上走过一个身披铁甲的将领单膝跪地道:“宛平校尉陈柏道听令。”
“陈柏道,由你领一支精兵增援赵谢,不求你击溃对方马首。只要你挡住对方马头压进即可。事不宜迟,快点齐军马前去支援!”
说完,他一挥手带着身上的铁甲幌朗朗直响,大声道:“其余人等,除轮值守城以外,其余人等皆随我押阵。此战不成功,长风城破矣。”
常解元暗自叹息,却一句话也不再说。原本他对这个称为绝代双骄的熊卓为还颇为期待,现在看来,他实在还是个自傲自大,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太易冲动。现在,只希望熊卓为背后的计划真的能顺利完成。
城中剩余的士兵不足五千,陈柏道默默的点齐了士兵,并且向底层军官说明此事,所幸数月的围城没能磨灭他们的斗志。听到身负如此重任,众士兵无不热血沸腾,他们或许不知道,这次的战斗其实是九死一生吧,对方的马头实际上是两个大队合为一处的加强队,辅以重甲短弩,实在是整个凤鸣军中精锐中的精锐。不仅如此,因为他们浑身铁甲已经武装到牙齿,所以敌人的弓箭可以肆无忌惮的给它们打掩护,这也形成了一个无法破解的死循环。
而陈柏道的命令,就是挡住这支钢铁洪流的迫近。对方的骑兵到了现在已经变为弃子,在波浪线的蛇形阵中苦苦挣扎,之后的凤鸣军的步兵已经全线压上。如果马头顺利扎入腹地,长蛇阵不分头尾的阵势便瞬间化为乌有,骑兵便可以从两边穿插冲阵,届时不论熊卓为有什么后手,都将面临着溃败的危险。
白马阵就算被削断马首,也会迅速转变为冲方阵,敌人的战略部署很明确,也很有效,陈柏道从腰间抽出刀,起身上马,心里却感到一股出离的悲哀,同时凉国人何必要自相残杀呢?他知道,这个思想要不得,但这想法却好像跗骨之蛆,甩也甩不掉,让他头痛欲裂。
这个白马阵虽然强悍,但其战略重心都是在给马头打掩护,只要击溃马首,对方的攻势就会缓解。只是,那又谈何容易?
陈柏道往头盔上哈了口气,擦了擦,上面刀削斧凿的刻着两个大字“效节”。他骑上马,马儿已经被肾上腺素支配的发出阵阵粗厚的喘息,他抚摸了一下战马,刚要发声,却见远处踉跄的跑来一个人影,到了陈柏道面前,猛地跪下来道:“陈统制,听说你们要去打对方的马首?”
陈柏道扶起他道:“你是梁帆吧,你怎的知道?”
梁帆是兵马司的一个小官,是常解元的手下,这件事距离颁布诏令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就已经得知。梁帆道:“方才听常大人说之,陈统制,梁某愿为马前卒,冲锋在前,由统制驱策。”
陈柏道老早就听过梁帆这个人,他家在东凉,因为身在永安做官,于是被韩胜气诛了满门,想必也是恨其入骨。他这么说,陈柏道并不意外。
陈柏道沉吟了一下,道:“这样也好,梁帆,你点两百人,暂时充入支援部队。”支援部队只有一千八百人,且都是骑兵,按照熊卓为的指示是两千人,陈柏道正想再挑出二百人。既然由身为兵马司官员的梁帆表态,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他听陈柏道答应了,面露喜色行了个大礼道:“多谢,我马上去点人马。”
趁着他去挑士兵的当儿,陈柏道回头瞄了一眼身后的士兵,作为校尉,这些士兵本来不是他带出来的。他们不少都是刘成福的部下,之所以留下守城也都是因为是这些天新在长风城里充军的新兵,长风城于宣州接壤,年轻人不会两手马术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所以他们骑术不错,更难得的是成军不过半月左右,现在却像是久经训练一般,一个个面容肃穆,胯下的战马也只是不安的用马蹄踢着脚下的石子
陈柏道看着这番军容,心里喜悦不说,反而自言自语的道:“真是强兵风范。”其中一个低级军官跃马上前道:“统制,这是多亏了梁帆。”这个低级军官是一直在陈柏道手下的宁立人,同陈柏道一起被调拨到这次增援队里。陈柏道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生气,而是道:“说来听听?”
“这小子官职虽小,却喜欢对士兵的训练指手画脚,起初大家对他的训练方案嗤之以鼻,最后却都惊呼这小子有一套。半个月下来,已经初见成效。”
陈柏道抓了抓头,苦笑道:“他们越武勇,恐怕他们的死亡率就越高。”宁立人“啊”的一声,急忙道:“这话可说不得...”陈柏道的声音很小,听到的也只有他而已,这样做实在是有些多余了。
宁立人抬头看了看近在眼前的漆黑城门道:“统制,你以为我们的胜算有几分?”听他的话,似乎对这次出战并不抱有信心,陈柏道从肩头上抖落一片雪,苦笑道:“箭在弦上,安能不发?”说着,梁帆已经回来,军队已经准备齐整。虽然这支增援部队多为骑兵,但也有些老弱病马。宁立人挥舞一下旗帜,众军立即肃然站定。
两千骑兵,维持阵型并不容易,但梁帆指挥相当成熟,着许多人虽然一动不动,但队列相当齐整,根本不像是一支拼凑成军的乌合之众。陈柏道眼神落在各个出列的低级将领身上,单手抽出三尺青锋,高举过头,对准苍天厉声道:“听我号令,出击!”
他知道,真正的胜负手,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