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忠对于乌鸦一事全然不放在心上,只是嘴上念叨:“不晓得这老鸹烤来味道如何?”
秦鸿身正不惧鬼神,对所谓的凶兆一说,嗤之以鼻;梁伯紧锁着眉头,不时的会看向方舟,只因回想起姚千曾说:这方舟虽然不懂观山望气,但终究是那“小神棍”百里希的亲传弟子,对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有着近乎“本能”的敏锐嗅觉。甚至能够预知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危险。梁伯心下也不禁开始盘算,看来此行也许不会那么顺利。
方舟阴沉着一张脸,眉头始终蹙着,自从见到那群“丧客”,方舟总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此刻手中的扇子已然合上,不停地敲打在手中。
天色将晚,夜幕不消多少时候就会降下,尤其是处在山中。所幸,一行四人总算来到了山下村前,村头有一座小牌碑,上写“桑家村”,趁由暮色,极目望去还真是桑家,几乎是家家户户、前前后后都种满了桑树。除了满眼的苍绿之色,伴随着袅袅炊烟,也是偶有家禽和孩童跑过,颇有几分山野村家的乐也融融。
只是这一切,在方舟眼中全然变了个样:桑家村、桑字同“丧”,是为人故,乃是不吉,尤其是在此刻,看起来更是尤为刺眼;村中来往的人虽不多,只因这个时间多是在准备晚饭,至于那些往来玩耍的孩童并无不妥,只是眼前所能看到的其他村人,总觉得他们额前悬着一股黑气(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印堂发黑)……虽然自己并不懂得望气之术,但是眼望着村中之人,心中这一股毫无由来的不安是怎么一回事?
方舟思索之间,就觉得眼皮开始跳个不停,下意识地用手按住。
宋忠看到方舟捂眼睛,以为是进了沙子,就奇道:“我说方舟,这既没风也没沙的,你这眼中进得哪门子的风沙啊?”
方舟无名火起,正要开口怒骂,却是听得一声鸦鸣而心下大骇,惊愕在了当场,脸色当即也随之一变。
宋忠看在眼里是着实吓了一跳,眼看着方舟转身抬头四处寻找观望,惊道:“我说舟哥哥,你这是干嘛?”
天空之中黑鸦飞过,哀声凄婉,听得方舟遍体生寒。梁伯从下山之时起,一直都在注意着方舟,此刻看到方舟犹如惊弓之鸟,终于忍不住问道:“方先生,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异样,有什么异样?”宋忠早就饿扁了肚子,此刻正恨不得冲进村子里,宰了活物就吃,故此疑问道。
秦鸿仰头看了一眼天空盘旋的黑鸦,心道:它们明明先我们一步,可是却在我们之后才到,确实有些奇怪,莫非方兄弟是在在意这个?想到此处,秦鸿也开口问道:“方兄弟,莫非你是在意那些败兴鸟?”
“那些老鸹有什么不对吗?”宋忠手捂着肚子拉长了脸,问道。
方舟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眼上秀眉都皱成了一团,道:“倒不是因为那些‘丧客’,只是我一到这里就毫无由来的感到心神难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有什么不对啊,我们现在都饿着肚子这就是最大的不对!”说话时小五爷的肚子已然“咕噜咕噜”叫出了声,算是“举手”抗议。
梁伯跟随姚千多年,对那“老狐狸”的眼光是绝对相信,既然掌柜的都说这位方先生不简单,那么这位方先生就一定有那异于常人之处,这此刻的不安感也一定是大有说道,只是眼下,不只是小五爷,即便是自己也已然饿得前心贴后背。
“方先生,依老朽来看,不管眼下有什么不妥,我们还是应该先填饱了肚子再说,至少吃饱了以后,有个什么万一也有得力气应对。”梁伯握住了方舟颤抖的手,目光坚定地说道。
“是啊,方兄弟有什么不对,也让我们先吃饱了肚子再说吧,否则再晚上一点,农家都熄了火,想吃饭也没有地方去了。”秦鸿也是过来按住方舟肩膀,手上感觉得到,自己这位方兄弟在颤抖,他是真的在害怕着什么。
“放心吧,我的舟哥哥,有小弟在此能有什么危险。”宋忠和方舟一起“鬼混”太久了,但这也是头一回见到方舟如此,心下也意识到了必然有什么不对,当下不再开玩笑,而是坚定着一双眼,认真地说道。
方舟看了看三人,颇是忧愁地强笑了一下,说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我也确然是饿得发昏了吧,那么我们还是赶紧去‘借桌子’吧,要不真的就得饿肚子了。”
……
宋忠一马当先,“红”着眼睛就冲进一户农家,吓得屋中夫妻二人一惊:天呐,这是哪里来的夜叉鬼啊,天还没黑透出来吃人了吗?梁伯赶紧跟上说明来意,那一对农人夫妇这才定下心来。
总算“借”到了桌子吃饭,那村妇很是热情,梁伯拿出了半锭银子交给村妇,村妇的脸立时变得更加眉飞色舞起来,当即拿出菜刀,叫自家男人赶紧去宰只鸡来,给几位贵客上汤。男人有些不情愿的拿了刀出去,村妇也没闲着赶紧又去生火造饭,还不忘了和梁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扯着。
“这位小嫂子,老朽想问一下,从这里到岭前村还有多久的路程?”
“老伯,你们去岭前村啊,明天天亮再走吧,这山里不太平,还是不要赶夜路的好。”
“……”(此处省略一些闲话家常)
宋忠用手挡住嘴,一面说着话,一面用眼睛瞟向窗外,似乎是怕外面的男人听到:“我说舟哥哥,你看这村妇也是颇有几分姿色,梁伯也才给了半锭银子,你看她那股子殷勤劲儿……真可惜,你把钱都给了之前那个‘秀面伊人’,否则的话,说不定今晚睡在床上的就不是外面那个男人了……”
方舟闻言眯起眼睛,瞥了一眼那个正在对着梁伯“献殷勤”的村妇,又瞥了一眼一脸坏笑的宋忠,当下摇了摇头:“满口污言秽语,胡说八道。”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宋忠似是有些“不服”。
“那说上两句话,就是献殷勤了吗,”方舟甩开纸扇,摇了起来。“那你这黄脸李逵岂不是每天都围着我献殷勤?”
宋忠闻言一撇嘴,呛到:“嘁,你还别不信,小爷证明给你看看。”
宋忠说着起身,走到厨间,一面低声耳语着那村妇,一面不怀好意地斜眼睨着方舟。秦鸿看在眼里,心道:不知道这个宋忠兄弟又想搞些什么鬼。
宋忠说完话是坐回桌前,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可是方舟却发现,自从宋忠和那村妇说了什么之后,那个村妇总是不停地瞥眼偷看自己,而且每当两人目光一交汇,那村妇立马就红了脸,用手捂上就偷笑着背过身去,不过马上又回过脸来偷望。那农夫杀得了鸡进来,见状立时黑下了一张脸,对方舟怒目相视,手中还滴着血的刀抖个不停,不过却被那村妇随便扣了个差事又打发了出去,出门前还不忘恶狠狠地再瞪上一眼方舟。
方舟被农夫出门前的那一眼瞪得心里发毛,嘴角不自然的开始抽动,原本摇在手中的扇子也是缓缓地合上,敲在手中敲个不停。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你都和她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