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名扬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得意,只好借着转身倒水的动作,不让慕堇若看到他在偷笑。
倒满一杯茶水,宋名扬正了正神色,若无其事地将杯子递给慕堇若,脸上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妹子你放心吧,我已经见过你的爸妈和你同桌了,他们都很好,都在安心等待你回家呢。”
接下来,宋名扬就将他们的过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慕堇若,当然,他还略作了某些他认为“无伤大雅”的改动,比如,将雪清泫一笔带过,好让慕堇若觉得他和金千宣、金千刃、夏燚没什么区别,仅仅是一个皇室的NPC罢了。
两人正在房间叙旧,有人过来敲门,原来是王球和程昱回来了,叫宋名扬去收取“记忆珠”。
慕堇若跟着宋名扬来到将军府的花园,夏燚等NPC已经等在那里。慕堇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NPC中间的一头小鹿,长长的鹿角如同白银铸成,在这阴暗的天气里依旧闪耀着熠熠银光;那双黑色的瞳孔中似乎有水波流动,眼神天真单纯而又令人心生怜爱;那弧度优美如同流线一般的身上覆盖着短而整齐的棕红色皮毛,星星点点的图案遍布其间,看上去并不像是梅花,倒像是一个个弯弯的月牙,就连颜色也像鹿角一样,是月光般的银色。
在这头美丽的小鹿旁边,红衣的皇女静静地抱着它的脖子,又大又圆的红色双眼此刻紧紧闭了起来,脸颊上是两行晶亮清澈的泪水。
慕堇若疑惑地看了看宋名扬,宋名扬舔了舔嘴唇,解释道:
“那头鹿就是朱雀七宿里面的‘张月鹿’,杀了它之后,就能取得朱雀国最后一颗‘记忆珠’了。”
但慕堇若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她看着无声哭泣的夏乔笙,感觉心脏就像被一只手生生揪了起来,阵阵钝痛。
程昱低着头,五官隐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她轻轻地抚摸着夏乔笙那蓬松的红色长发,低低说道:
“不要难过,它只是提前回到天上,重新去做它的星宿罢了。”
“张月鹿”似乎能听懂一般,温柔地蹭了蹭夏乔笙的身体,夏乔笙睁开眼睛,红宝石般的眸子里倒映着“张月鹿”那双黑色的鹿瞳。最后,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摸了摸“张月鹿”的头顶。
夏乔笙的眼泪被她的侍女祝天晴擦干净,清亮的眼眸一转,就看到了正在注视她的慕堇若。看懂了慕堇若心中所想,她不由地一阵感动,刚刚擦干的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一向害羞的她居然在众人的注视下,轻盈地小跑到慕堇若的跟前,扬起小脸,露出一个含泪的微笑:
“堇若姐姐,你回来了。”
只说了这几个字,她的脸就红透了,只好抱住了慕堇若,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
“堇若姐姐,我是乔笙,夏乔笙。乔笙很想你……”
虽然失去记忆的慕堇若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害羞的女孩子,但她就像已经认识她许久一般,轻轻地抱住了夏乔笙,感到心里不再被揪得生疼了,反而像是被轻纱笼罩一般,轻柔,安宁。
慕堇若蹲下来,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比她小五六岁的女孩子。宋名扬说过她是朱雀国的七皇女,然而她的装扮却和慕堇若心里所想的不一样,看起来简约大方而不奢靡。她那头柔软的深红色长发被松松地编成了两条麻花辫,温柔地垂在胸前,头上仅仅戴了一条赤金的链子,坠着一大四小五颗深红色的宝石,庄重地垂在她那整齐的刘海上。
宝石的颜色非常美,却依旧比不上她那双美丽的红色大眼睛。慕堇若觉得她的眼神与那头小鹿非常像,都是那样纯真懵懂,闪耀着善良与真诚的水光;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上有着专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粉色红晕,小小的红唇没有一丝竖纹,皮肤也光滑得仿若婴儿一般;粉嘟嘟的耳珠上面,是两颗圆滚滚的红色宝石,光华流转,晶莹剔透。
她那红色的衣袍并不是苏衾那样的宽袍大袖,而是紧紧地包裹着她纤细的胳膊,衣袖上一圈圈繁复的花纹看上去很像少数民族的衣服,但色调大多是红色为主,又用黑色或者金色勾边、绣花。衣服的双肩处有微微翘起的金片,让慕堇若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古装剧,里面的女侠就有这样的装扮。她的脖子上挂了一串串红色的珍宝,手腕上也露着镶金嵌玉的镯子,三指宽的腰带上也装点了无数彩色的宝石,但吸引慕堇若目光的,却是一把古朴精巧的匕首,用一条不起眼的牛皮绳挂在她的脖子上。
见慕堇若注意到那把匕首,夏乔笙低下头,双手将它捧了起来,又抬头对慕堇若说道:
“这个,是佳佳送给我的。堇若姐姐,你是不是也不记得佳佳了?她叫房悦佳,是在我们一起去白虎国赤砂山脉的路上遇见的。她有强壮的父亲与温柔的母亲,有一个温暖的大家族,她爱说爱笑,无忧无虑,你和我,我们都很喜欢她……”
慕堇若对夏乔笙温柔地微笑:“虽然我不记得她,也不记得你们任何人,但是我相信,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啊,对吗?乔笙,你好,我是慕堇若。”
一旁的宋名扬听到慕堇若这样说,又忍不住心跳加快,脑海里似乎有个小人在仰天大笑:
“啊……听她这语气,这用词,她一定是相信我说的话了,哈哈哈……我真是个天才!”
宋名扬看着那头可爱的小鹿,虽然有点于心不忍,但为避免夜长梦多,还是说道:
“既然‘张月鹿’已经带来了,咱们就长痛不如短痛吧?要知道,今天可是六月二十五了,距离初一只剩五天,我们还要赶去青龙山脉啊!”
他昨夜已经看过地图,泺邑书生所说的月牙城和青龙山脉,都在青龙国的最北方,他们光赶路估计就要花上几天,更别提还要去青龙国都旭京城收取那六个星宿的“记忆珠”了。
夏燚看着程昱,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那么,就由我来……”
“四皇子殿下请恕罪,”程昱抬起头,脸上是坚毅的神色,“这件事情,还请交给我来做吧!”
夏燚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连宋名扬都忍不住挑了挑眉毛,露出了敬佩的神色。慕堇若疑惑的眼神落在夏乔笙的眼中,她有些难过地说道:
“程昱姐姐是‘张月鹿’的守护者……”
这句话立刻为慕堇若解答了疑问。她还记得王球跟她讲过的事情,因为他不忍心看到那条拥有“记忆珠”的“翼火蛇”在眼前牺牲,一个人去了大树背后的悬崖。而今天程昱面对同样的情形,竟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难怪大家脸上都神色复杂了。
程昱弯下腰,抱了抱那只温顺美丽的小鹿,温柔地抚摸着它的面颊,在它的耳边轻声说:
“乖,别怕,我不会让你受苦。”
“张月鹿”那美丽的大眼睛里涌出了晶莹的泪水,但它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宋名扬取出了半厥,那小鹿似乎心有所感,转过头来望着那黑白相间的太极珠,突然间,它只觉脑海中有一道强光闪过,然后就倒在了地上,连抽搐都没有,就这样死去了。
程昱的鞭子末梢从“张月鹿”的头上抽了回来。她没有选择用刀,而是用了那条纤细而坚韧的鞭子,因为她那条鞭子的末梢坠着的是一枚无比锋利的钢针,就连敌人遇上它都会一击毙命,何况一头毫无反抗的小鹿。
在众人的注视下,“张月鹿”的尸体逐渐变得透明,一些圆圆的光点从它的身上飘散出来,缓缓地往天空飘去,就像是一轮又一轮小小的满月,又像是一场从大地返回天空的雪。那灰蒙蒙暗沉沉的天空因为这些光点,被逐渐点亮了一小片,又缓慢地恢复了灰暗。
半厥待在宋名扬的手中没有动,因为它看到了那颗白色的“记忆珠”,就像是有生命一般朝着自己慢慢飞了过来,它只需要张开嘴巴,就能将那颗珠子吞进去。
“叮!”
系统提示:恭喜您得到了“张月鹿”的记忆珠!(任务完成度:22/28)
宋名扬的耳边再次听到了悦耳的系统提示声,他在朱雀国的行程终于要结束了。
半厥睡眼朦胧地看了慕堇若一眼,只来得及说了一句“笨丫头,你终于活着回来了呀”,就陷入了黑沉沉的梦乡里。
宋名扬修改了它的状态,半厥从他的手中消失了。慕堇若有些惊奇,但并没有说什么。别人告诉她的那些记忆让她暂时无法和自己关联起来,只能当作一个真实的故事,然后配合他们,将这场旅途完成,再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走走走!趁天气还行,咱们赶紧赶路吧!”
宋名扬催促着,他可不想等雪清泫到了再一起走,他还想多和慕堇若发展发展感情呢!说道发展感情……宋名扬瞥了王球一眼,挤出了一脸假笑:
“我说哥们儿,谢谢你把慕堇若给送回来,不过你都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看看你那些蛋了吧?呵呵,那接下来就不麻烦你了,你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