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再次拂晓的时候,宋名扬所在的NPC队伍也再次启程了。
半厥被交给雪清泫保管,诺夏负责带领他们一路南下,利用水属性武者在雨天的优势,直达朱雀国的最南端——南海,去寻找藏身于南海中的星宿“轸”,即“轸水蚓”,然后登陆朱雀国的附属岛屿——甜岛,据说“星日马”就在那个岛上。
宋名扬则是跟随火属性的一众武者,赶往朱雀国的国都乐罗城,回收星宿“井”——“井木犴”的“记忆珠”,顺便把偷偷跑出宫来的夏乔笙给送回去。
不得不说,皇子公主们最想做的事情之一,肯定有“偷偷出宫”这一条。如果宋名扬知道雪清浅也偷偷出宫的事情,肯定又要一番吐槽了。
等夏乔笙的事情解决了,宋名扬就会跟随夏燚一行人一路东行,赶往丹井城,取得“张月鹿”的记忆珠。
如此一来,南方朱雀七宿就集齐了。等他赶到青龙国的国都旭京城,与五月国师会面,得到青龙国那剩余的六颗“记忆珠”,那么,他就大功告成了。
因为这个,宋名扬一路上都在哼小曲儿。但让他心情好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看不顺眼的那个女人终于脱离了队伍。
苏衾本以为慕堇若消失了,她就可以高枕无忧地与雪清泫培养感情,至于那远在寒池城的慕容云涛,她早已忘在了脑后。可是没想到,天还没亮她就听到一阵熟悉的窸窣声,她一咕噜爬了起来,轻轻地打开客栈的窗子,果然发现了一只生有翅膀的怪老鼠。
不管她是如何厌恶这老鼠,却不得不拆信来看,谁叫“那些人”还掌握着她的秘密呢?
然而信中内容,却让苏衾大吃一惊。
信上居然说,他们在玄武国的探子似乎发现了慕堇若的踪影,因此他们希望苏衾赶往信中地点,去确认对方是不是慕堇若。
虽然苏衾很想继续和雪清泫一起走,但她又不得不依照信上的内容去做。她现在只希望对方不是慕堇若,如果是的话,她真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耐心去面对这位昔日的“好姐妹”。
就这样,每个人都奔着自己的目标匆匆赶路了。
除了慕堇若。
目标?目标是什么?能吃吗?吃了之后,能从梦魇中醒过来吗?
慕堇若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更不知道自己的梦境中为什么有那么多活生生的人。在这个名为“沫汀”的陌生城市里,她茫然无措。
昨天她问了那个问题,宸墨就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她。但他的话不多,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也不愿意多说什么。在她的一再追问下,宸墨才告诉她,她在“失去记忆”之前问过一句一模一样的话。而且她和她以前的主人——一个名叫“恩赐解脱”的朱雀国男子,一直在寻找那个名叫“泺邑书生”的人。
“可是,我明明已经看到他了啊,为什么他一语不发地转身就走了呢?”
宸墨没有回答慕堇若的问题,他的同伴把他叫走了。
慕堇若就一直待在河边,一坐一整天。
她苦苦地思索着自己的经历,直到确定自己真的搬进了大姨家,之后的事情就模糊一片了。那个一身红衣放火烧她的蛇精病少年,那个眉目清冷解救了她又转手将她送人的冷峻“殿下”,那究竟是她做的上一个梦,还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这个梦境世界吗?
慕堇若看着夕阳一点一点被吞没,看着小贩们收摊回家,看着行人们逐渐稀少,觉得自己迷惘而孤单。
华灯初上,又被夜风拂灭。
寒露遍生,再没有半点声息。
慕堇若蜷缩在河道边的大柳树下,双臂环抱着自己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
这样就不会冷了吧,虽然此刻的她还未感觉到寒冷。
这样就不会孤单了吧,哪怕只剩她一个人,也可以给自己一个拥抱啊。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像一株生长在树根上的粉色蘑菇。
直到,她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
说不出那是什么音节,听起来像是小婴儿无意识的发音,又像是小奶猫小奶狗在咿呀学语。声音是从后面的天空中传来的,慕堇若回头去看,眼中浮起满满的惊讶:
“那是……龙?”
生有双翼的奇怪生物浑身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在它那宽广的脊背上,正站着一位红衣少年。烈烈火光点亮了暗沉沉的夜色,少年的容颜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慕堇若没有仔细看那少年的长相,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越来越多的官兵吸引了。或围在地上,或浮于半空,或手握长剑,或张弓搭箭……漆黑而寂静的秋夜里,沫汀城的守城士兵们将那位行事张扬的不速之客团团包围。
“大胆朱雀狂徒,竟敢夜闯沫汀城,还不速速落下,束手就擒!”清脆的男声听起来有些耳熟,但慕堇若没空细想,她觉得他们大概是要打架,忍不住往大柳树后面缩了缩,没想到耳朵一动,刚才听到的那奇怪的音节竟然从身后响了起来。
慕堇若浑身的寒毛瞬间立起,鼓起勇气回头去看,异于常人的视力将声音的主人看得一清二楚——居然是一条生有双翼的、红色的小蛇!
“啊!”
虽然那小蛇看上去很萌,但它吐着芯子的模样还是把慕堇若吓得一哆嗦,忍不住叫出声来。
“谁在那里?!”
刚才那个清脆的男声再次响起,慕堇若听到战靴与盔甲摩擦的声音。她捂着嘴巴回头去看,却是一位年轻的将领面色严肃地朝她走来,边走边说道:
“难道是朱雀国人的同伙?你最好快点现身,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相比起那条歪着脑袋卖萌的红色小蛇,还是守城的将领更让慕堇若有安全感。她一边警惕地盯着小蛇,一边举起双手,倒退着离开大柳树。
“我不是他的同伙,我只是……一个路人……”
脱离了小蛇的视线,慕堇若松了一口气,转身面对那守城将领,却撞进对方惊讶的目光里:
“慕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堇若一愣,为什么连守城将领都会认识自己?
那人看到慕堇若怔愣的模样,有些恍然又有些怅然,他伸出胳膊,一边将慕堇若往远处带,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一别数日,慕姑娘不记得在下也是应当。在下原本是寒池城守城副将云涛,现被调任到沫汀城了。呃……还有,我现在叫,慕容云涛。”
慕堇若尴尬地面对着慕容云涛,脑海中没有一丝关于他的记忆。而慕容云涛还记挂着半空中那位朱雀国武者,也没有时间与慕堇若多说。不过没等他继续说什么,却听半空中那人开口了:
“是慕姑娘吗?”
慕堇若疑惑地抬头,那红衣少年正惊喜地看着自己,脸上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雪白而整齐的牙齿。
“慕姑娘你认识他?”慕容云涛惊讶道。
慕堇若看着那微笑的少年,觉得他非常亲切,可是又与梦中那位虐待自己的红衣小哥并不是同一个人。她正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却见那少年举起双手,从那条燃烧着火焰的“龙”背上一跃而下,无视他面前与背后那么多的寒刃与箭矢,一脸温和的笑意:
“诸位将领请莫见怪,在下乃是朱雀国一位小小的武者,名叫王球。此次来到宝地,正是为了寻找慕姑娘。现在人已经找到,在下会即刻离开!”
慕容云涛看了看王球,又望着一脸纠结的慕堇若,问道:
“慕姑娘,他说得可是真的?”
“我……我不知道……”慕堇若看着这两个陌生的男子,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与慕容云涛的诧异不同,王球的脸上却是了然之色,只听他对慕容云涛拱了拱手,说道:
“这位将军可认识恩赐解脱?”
慕容云涛点了点头。
王球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
“那就好。既然将军也认识恩赐解脱与慕姑娘,想必也知道他们之前的关系。哦,对了,还有贵国的大皇子殿下,也正与恩赐解脱一起行至我朱雀国境内。然而恩赐解脱一时大意,竟然误与慕姑娘解除了契约,导致慕姑娘刹那间回到了原身所在地方,也就是沫汀城郊外。因此,我日夜兼程来此,为得就是将她带回去。”
慕容云涛仔细看着王球的一举一动,看样子并不像说谎,但最有说服力的却是半空中那只浑身浴火的猛兽,他认得,那就是传说中的“翼火蛇”。
慕容云涛挥手命令军队撤退,又仔细盘问了王球一番,终于相信了他说的话。看着昔日活泼可爱的人形宠物如今记忆尽失,慕容云涛也忍不住一番喟叹。他将王球与慕堇若安排到将军府内歇息,第二日一早,就送两人出城了。
虽然慕堇若并不相信王球所说的她的“过去”,但并不影响她与他交朋友。王球想要带她南下,她竟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
王球看着慕堇若那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模样,不禁在心底默默感慨:
即使失去了记忆,她还是愿意南下,是愿意继续为了五行天下而奔走,还是因为南边的某人与她有着某种羁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