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那脚步声,上来的应该是一个人,并且走得很从容,速度不快。
我皱眉,抬头向上看第四层石台一眼,想到那里应该对应的是人间道,那么走上来的如果是一个人,理论上应非常的合情理,可是,这地方如果忽然出现一个活生生的人,却又非常的不合常理。
张毅眼睛盯着螺旋斜坡,走到我旁边问:“按照你说的六道轮回,上面一层应该是什么?现在马上要出现的又是什么?”
我答道:“人间道,也就是人道,该出现的应是一个人。可是,这地方怎么会有人呢?”
张毅沉默,低头思考,似乎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答案,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往斜坡处看。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紧绷了起来,不免有些紧张,心中不断猜测如果来的真是一个活人,该是什么身份。
是活了几千年的人精,还是如守墓人一样世代住在这里的守护者,或者是一个盗墓贼?
我想到了许多种可能,但当真相呈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的所有猜测竟然都错了,一切都化为我的一声惊呼。
来的不是人,至少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脚步声来自一双赤脚,脚上面空荡荡的,竟然没有腿。再网上看,没有身子,没有双臂,有的只是一个人头。
如此恐怖并匪夷所思的场景让我们每个人都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我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凝神去看那颗人头,认出那张脸生得竟然与这座石台入口处的巨大祝由科石像的脸一样。
冷月显然也认了出来,皱眉看着那张漂浮在空中的脸,低声说:“是他?”
那双脚还在不停交替着向上走,那个人头已经望向了我们。
“快到这边来。”我见幺朵还在石台与螺旋斜坡的相接之处,连忙向幺朵招手。
幺朵如梦初醒一般,抱着两根金杖慌张的跑了过来。
这个祝由科的双脚和人头终于抵达了石台旁,并挺了下来,那双充满了黑暗气息的深邃双眸在我们的身上一一扫过,如刀子一样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我的脸上,使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它缓缓启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我们的脑海里却又出现了那奇怪的声音,发音竟然和那祝由科的口型完全对的上,竟是在对我们说:“恶无始终,善无始终,看得见万物朝生夕亡,看不见轮回更替。渴望的,必然是得不到的。无求便无欲,无欲便无为。”
一样的声音,一样听不懂的语言,一样听得懂的内容,一样猜不透的含义。
这个祝由科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这里,对我们说出这样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它究竟是想告诉我们什么,或者是在警告着我们什么?
它传达完它想传达的信息后,那头颅及那双脚忽然开始变得扭曲,继而化为烟雾,不一会便消散在空气中,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良久,张毅问我:“听到没?它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点头,表示我应是和他听到了一样的内容;我又摇头,表示我也不明白那祝由科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冷月缓步走向螺旋斜坡,头也不回的淡淡道:“走吧。”
他此时的表现很正常,却因为太正常让我感到他有些不正常。见到那样的景象,听到那样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怎么可能好像一丁点的疑惑和感触都没有呢?
沈大力很有默契的上前问道:“你就没听到刚刚那家伙说的话吗?”
冷月止步回头,看着沈大力点了点头。
沈大力又问:“那你说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你可以试着猜猜看。”
冷月淡淡道:“不猜。”
沈大力扬起眉毛问道:“为什么?”
冷月回过身,继续向螺旋斜坡走,边走边道:“你猜。”
沈大力听得莫名其妙,扭头看向我这边,无奈的摊开双手,似乎是在抱怨冷月这人完全没办法交流。
我扬起下巴,冲着螺旋斜坡方向点了一下,示意沈大力跟上,然后才拉着张毅和幺朵继续往上走。
随着石磨的停下,螺旋石柱已经停止了转动。随着我们向上走,石柱的颜色再次发生变化,在我们到达第四层石台的时候,已经由亚蓝色转变成了淡黄色。
站在第四层石台上,看着石台上的场景,我们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里没有石锅,没有恶心的秽物,没有石磨,有的只是森森白骨堆起来的小山。
人间道就是无数的枯骨?这似乎有些道理,但实在是太不讲理。
白骨堆成小山,而这些可怜人生前的穿着和饰品却保留了下来,堆在白骨山的旁边,成了另一座小山。
经初步观察,这一层应该没有能主动对我们构成威胁的东西,只要我们不上石台,理论上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这一次竟然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幺朵当先上了石台。
我刚要出声阻拦,却发现她的状况有些不太对劲,因为我看到她的脸上挂满泪水,她的身子在剧烈颤抖,她每一步都走得是那么艰难。
该不会这骨头山有摄魂的作用吧?可是,如果真能摄魂,怎么我们没事,偏偏幺朵她这么大反应?跟男女性别的不同有关?
我这样想着,冲沈大力使了个眼色,毕竟他此时离幺朵最近。
沈大力会意,冲我点了一下头,然后向幺朵缓慢靠近。可就在他即将抓住幺朵的时候,幺朵忽然痛哭失声,随手将怀中的金杖丢在地上,向着那堆衣物和饰品堆成的小山扑了过去,并从中扯出了两件衣服和几件已经锈得不行的苗族风格的饰品。
我见此情景不仅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幺朵不惜生命危险偷偷跟着我们进入到这里,目的就是为了找她失踪不见的双亲。看她此时的表现,难道是已经找到了她双亲失踪时穿的衣服和戴的饰品?
我将我的猜测告诉了其他人,每人都难免有些感同身受,都是摇头叹息,沉默不语。
她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双亲的衣物,也知道了双亲的遗骸在哪里,却挑不出来,这才是最让她痛苦的事吧?
我们站在幺朵旁边,看着她哭得无比伤心,却因为语言不通,连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在如此压抑的气氛中,自螺旋斜坡处,又一次传来了突兀的声响。
这一次,是有些刺耳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