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公孙子玉笑容魅惑,眼神却是决绝的可怕,“若是我们不成功,你说我们便会怎样?”
“怎样?”
“哈哈哈!”公孙子玉突然爆发出一连串大笑,“集我们六国之力,怎么可能会不成功!”
雨到半夜已自停了,周围,一片寂静,暗夜的空中飘荡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刚刚抽新的枝叶像是要争先恐后的享受这难得的时光一般,肆意地伸展着每一张枝节。
肩上的衣衫已被饱饮了雨水的枝叶打湿,过份清冽的香气使我不禁打了个寒噤,我急忙回身,瞧了瞧身后,并没有人发现,再看看前面紧闭的房门,皱了皱眉头。
就在昨晚,公孙子玉和郑世子将已昏过去的傅明霞搬到了此间房子住下后,便依旧回到书房继续商议。
我叹了口气,想来并没有其他的法子可想,只好大摇大摆上前,轻轻叩响房门。里面随侍的丫头听到响声,睁着半眯的双眼打开门一看是我,似乎一下子愣住了。
“公,公主?”
“听说傅小姐昨晚歇在这里,我便来看看。”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可是殿下,还有世子说过——”眼前的丫头似乎还有些疑虑。
“正是殿下让我来看傅小姐的。”我不由分说,不给她再有说话的机会,举步便往里面迈进。
那丫头愣了愣,本欲伸出的双手停在了当中,便缩了回去,并不再说什么,而是尾随我后面进了去。
房里还有个丫头,见我进来,也不禁愣住,只管拿眼示意身后的丫头,我只当没看见。隔着垂地的纱幔便瞅着锦帐里面的傅明霞似乎睡得正香的样子,我心中暗自一喜,连忙跨上前去,叫道:“傅小姐,殿下与世子让我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里面的傅明霞依旧躺着,似乎没听到一样,我迈上前去,掀起帐子,此时方才见傅明霞微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我探进锦帐明显一愣,一怔之下也应和道:“公主你怎么来了?”
话未说完,她已又忍不住又要躺下,我连忙扶着她,问道:“怎么样?”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好晕!”她微蹙秀眉,手指轻掠过额前,“我这是怎么了?”
我转身对着那两个上前来帮助更衣的丫头道,“你俩出去吧,我和傅小姐还有些事要说。”
神色平静中带着些冷傲,便如同平常对待其他下人一般,府中似乎平常议论起我来,都道我有些孤芳自赏,目下无尘的冷傲公主。我记得有一次听到几个小丫头就曾在我背后说道:那个卫国公主,真像是冰做成的美人,我们殿下对她整天都赔着笑脸了,可都难得见她一笑。
记得当时还有一个丫头接着话匣道:“你哪里知道,有一回她对殿下笑了一回,殿下高兴得成什么样子去,当场就打赏了身后的小六子和小安子呢。”
不知为什么,突然间想到这些,公孙子玉对我,其实是真的一点也不坏。动作不由停了下来,那两个丫头此刻似乎也看不出什么端倪,默默退了出去。
待那两个丫头出去,我轻轻道:“昨晚你被人下了药,便睡了过去——昨晚的事,你真的不记得了?”
话音刚落,她略怔了怔,片刻之后,已是一把拉住我衣袖,急急道:“公孙子玉让你来这里做什么?”
“嘘!”我双指忙摁住她正欲张开的嘴巴,“小声点!”一边高声道,“明霞你就不要再使小性子了,世子也是为了你好罢了!”
郑世子对这位傅家小姐的心思,明眼人一望俱知,此刻我这样一讲,她倒没有说什么,随即附和道:“我知道。”
然后凑近我,压低声音道:“究竟怎么回事?”
“想办法解决外面的两个丫头,我们去通知你二哥。”
她看着我,眼神有一阵的不可置信,然后突然笑道:“我明白了,随我来吧。”
天已蒙蒙亮,我和傅明霞分骑两骑急弛向前,一路上耳边风声如鼓,此时骤雨刚歇,原本清冽的空气在这急疾的狂风中更显得犹如刀割一般,有些路面湿滑不堪,有些则泥泞难行,虽然才走了一小段路,但已累得不行,尤其是像我这样骑马技术并不精湛的人,更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但是想着公孙子玉发觉后会派兵追来,所以也一直不敢稍作停留。
看着前方露出鱼肚白,傅明霞在我前方突然长吁了一声,她勒住缰绳,转身朝我说道:“小蔓,你怎么样了?”
这一路的颠簸劳累早已将我折腾得够呛,不过因为不想拖她的后腿,我仍旧强笑道:“没事。”
“还说没事?你看你都出得这一身汗?”
虽然是迎着极凛冽的风,但我的确是出了一身的汗,不过是冷汗。抬头看向傅明霞,她的脸庞因为刚才的急剧运动泛起一片潮红,此时映着朝阳的眉目流转起来,更显得光华乍现,衬着脸颊旁的那两抹红霞,愈发显得冰肌玉骨,娇柔明媚。
我不由衷心赞道:“不愧是郑国明珠!”
她嗔笑道:“明珠在你面前可要自惭形秽呢。你是落下凡间的仙子,不然,何以公孙子玉对你痴迷至此呢?”
我脸上一红,忙也说道:“你是取笑我了,那郑世子对你何尝不是言听计从呢?”
她闻言似是一愣,如秋水般的眸子瞬间似蒙上了一层阴霾,眼神却是随之黯然,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忙噤口不言。
空气中仿佛被一种莫名的伤感笼罩住了。
半响,才见她抬起头来道:“其实,我心里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我早就知道了。
只是我仍旧试探着说道:“那——他是谁呢?”
“他——是。”无奈的声音透着几许苍凉,我不禁接口道,“我知道那个人,他是周国的六王爷慕元庆。”
惊愕的眼神完全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恍然间似乎又像是发觉了什么似的,“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是吗?你忘了吗?我曾经在周国呆过一段时间,我遇到了一个为情所伤的男子,他的眉头,自从那个女子走之后,就从不曾舒展过。或许从那个女子离开的那一瞬间起,他就已不知笑为何物了。”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明月,任他明月下西楼。
元庆何幸,会遇上你?元庆又何不幸,竟会遇上你?若不是你,想必他至今仍旧是那个闲散潇洒的王爷,走马章台,倚红偎翠,春风十里镐京路,卷上风流总不知。可是若不是你,他又怎能如此酣畅淋漓地领略到这人世间的爱与别离竟是如此揪断人心?
亦或反过来说,你何幸运,会遇上元庆,你又何不幸,竟会遇上元庆?我想起了郎羽,如若今日他知道了我在他的敌对的一方之中,又是该怎样的痛心疾首?后悔之前的种种?
是不是每一份在乱世中的感情,都是要掂量来,斟酌来,在心间中起起伏伏数千次,才能交付与人?
我长叹了一口气,翻身下马,轻轻牵过缰绳,眼看着前方的漫漫泥泞。
旁边的傅明霞亦是默默下马,怅然道:“别说我了,倒是你,你是去救东齐的二殿下的吧?”
她眉眼中几分了然的样子,我知道她误会了,忙道:“仲长卿是我的朋友。曾对我有数次救命之恩。”
“哦,原来如此,可是如果公孙子玉知道,那会不会——”
她的意思我明白,以公孙子玉的性子,即使我们今天通知到仲长卿,那必定是招致他的怨恨,可是此时此刻,我哪里还顾及得许多?
“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否则一旦让公孙子玉的人发觉追上来,那就麻烦了。”
她笑道:“好吧,那两个丫头估计会睡上一段时间,等到公孙子玉发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行了半日的路,日到正午时分,我们已赶到一处沙江边,遥望身后的密林,与山头,估计此时的公孙子玉已是无遐赶至,两人对视而笑,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才算是真正落下了。
可是转瞬看着眼前的滩头,不禁又陷入了新的烦恼,这沙江原本水域极宽,此时春水暴涨,更显得烟波浩淼,江边芦苇丛生,绵延数里之地,我和傅明霞沿着江岸寻找了许久,都 未曾看到一条船。
“难道这么宽的江面,平时竟然连摆渡的人都没有?”
“平时怎会没有?”她笑笑解释道,“只不过自从打仗之后,这里附近的居了都搬走了,这摆渡的没有了客源,断了活路,便也只好走开了。而且估计这样子,也不过走得几日罢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虽然心里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还是很好奇。连搬走几天也能估算出来。
“你看,这里的这根柱子,显然是平时渡船用来系缆绳所用,还有这块大石头。”
我顺着她所指向的方向望去,果然那根柱子的下半截明显缠有几圈绳子勒住,上面斑斑驳驳的分明是年深月久绳子缭绕的痕迹。
“那我们怎么办?没有船?”我求助似的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