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转身离开。
虽然早已想到,带我来这里的人,不是皇帝便是郎羽,但是,心里虽是这么想,但终究不愿意去相信。
只因为我实在不想,也实在不愿再去靠近这里任何一个深交过的人,我情愿是慕辰风突然大发慈悲之心,念及他曾经对我的一点心动,放逐了我,让我自生自灭。我也不再愿意与那些曾经深交过的人再有来往。
可是,事实证明我仍是过于天真,那些个我穷尽全身力气避开的深交过的人物,如影随形般,让我避无可避,遁无可遁。或许,这便是我与他的缘份吗?这个想法蓦地吓了我一跳,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铮”的一声,弦似乎断了,心里抖了一下,但我终于是再不敢回头看一眼。
漫漫长夜,就在我的辗转无眠中渡过了。
“小姐,门外有一位夫人求见。”
门外的落英匆匆进来报告说道。
来客是年纺约四旬的****,一袭月青色的藻纹疏绣裙装,一双弯月形的眼睛清盈明亮,黛眉如远山,头上虽只一枝累丝嵌宝石含凤簪,但那通身的气派,一看便知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看到我的时候,来人似乎也有几分怔忪,“原来竟是你?”
一听这声音,原来心的一丝疑惑便刹时明白了,于是不慌不忙地施礼道:“见过相国夫人。”
“是你?——竟是你?原来如此!”相国夫人眼中的惊异不言自明。
“是我。”我想不到她会主动来找我,虽然我内心想极力地避开过去想认识的人事,但,不管怎么样,来者是客,而且是郎羽的母亲,忙客气的将她请进花厅,差遣源芳奉上香茗。
相国夫人倒也很快恢复了常态,她四处看了看房子,又回到座位上坐上,看着我说道:“见到你,我总算明白羽儿的心思了。”
郎羽的心思?我不明白地看着他。
“羽儿,对你的心思。我总算是明白了,这一两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家的女儿,向他提亲,他总是一口拒绝,就连朝华公主,便是当今太后最宠爱的朝华公主,他也从来不放在心上,我知道,他是一直记挂着你,记挂着要把你找回来——你或许不知道吧,自打你意外失踪之后,羽儿他,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失魂落魄过,我的羽儿,别人不知道,但我是她的娘亲,又怎么会不了解?他一向是那样地自负骄傲,上个月,我听说他要和肃王爷还有庆王爷为一个卫国来的公主争风吃醋的事,便觉得很奇怪,我自己的儿子是怎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他从小便是立有志向的好孩子,绝不是那种耽于女色的好色之徒,可他却愿意为了你放弃一切,甘愿解除一切职务……
心痛,自责,感动,愧疚,懊悔,种种语言皆不能表达心中所有的思想,那样雄心壮志的郎羽,那样意气风发的郎羽,那样风流潇洒的郎羽,那样深情如海的郎羽,每一个郎羽都那样的鲜活,深刻在我的脑海中……
相国夫人后来说了什么,我却再也听不进去,只觉得心中万千思绪涌在一起,“夫人,对不起,对不起……”
夜幕徐徐降临,院后的琴声再次响起,我轻轻移步到他身后,仍旧是那样倾世的如玉容颜,高贵清华的气质,那样纤长的手指,拨弄出那首令我心弦震颤的《野有蔓草》
琴声悠悠,终于跨过时空漫长的距离,让我们的心再无间隔。
我从后伸出手揽住他的前胸,将头紧紧贴在他的后背,“郎羽,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他浑身似是一颤,“什么?”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有多喜欢我?”
“嗯。”
“死郎羽。”我咬牙切齿地喊道:“我敢说,你再像上次那样推开我,我这辈子就再也不理你!”
这个人,平时那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现在这么笨?
“小蔓——”铺天盖地的吻像雨点似的落了下来。“喂——”未及出口的制止声瞬间转化了热烈的回应。
肺腑里满满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恋,只觉得全身都飘荡在一片柔柔的云彩当中。
“还要我再证明给你看吗?”他宠溺的刮着我的脸颊。
“弹那首《野有蔓草》给我听。”我霸道地说道,“我喜欢听。”
“好。”他促狭地笑着,拉起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处,“听到了吗?”
“哼,你欺负我!”我扬起双拳,落在他的前胸。
“哎呀,好疼!敢情你在谋杀亲夫啊。”
“亲夫?谁说你是我的夫了?”我不自禁地红了脸,轻啐他一口,“厚脸皮!”
“小蔓?”他突然一本正经起来,俊脸也似乎染上了一片红霞,及他的脸越来越靠近的时候,我突然一把推开他,看他一个不及防备倒在地上,我赶紧转身跑开,一边跑,一边止不住地笑起来,“叫你欺负我!”
“好呀,你敢推我,看我不好好‘欺负’你!”他把我堵在了一张软榻上。
我双手双脚乱舞,却止不住跌进了他的怀抱,“你快点放开我了。”
“不放,你这个折腾人的小妖精!”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不禁地斜了他一眼,“你知道妖精现在要干什么吗?”
“干什么?”
“吃掉你!”舌尖轻舔一下唇沿,做了一个噬血的动作。
“你——”他看着我,眉际眼底全是暖暖的笑意,“好啊,那我就等着你来吃吧。”
还没等我回答,他已经将我压在了身下,温柔地吻着我的小巧的耳垂。
“郎羽,别闹了,夜深了,你快点回去吧。”我扭动着身子,躲闪着他疾风般的侵袭。
他俯下身段,唇沿着我的耳畔轻语道“不要说话。”温热的气徐徐喷到脸上,有种说不出的酥麻,抬头看去,他黑如墨玉的眸子满是笑意绵绵,“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
“不——要。”话音刚出,便连自己也忍不住再次羞红了脸,声音娇柔得好像滴出了水,那一个“不”字声如蚊呐一般,微不可闻。而那个“要”字却因为拖了个长长的尾音而显得异常得清晰,这哪里是拒绝?分明是——欲拒还迎。
我忙敛声道:“文绉绉的,我听不懂。”
“果真不懂?”
“不懂!”我转过脸羞赧地说道。
“那我便告诉你罢!”他扳过我身子,手指轻轻掠起我刚才笑闹时有些零乱的秀发,轻声道:“我欲为君知,我欲为君思。自来春秋意,俱念花开时。”
郎羽,我的郎羽呵。
百感交集中,我也回道:“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一度欲离别,千回结衣襟。结妾独守志,结君早归意。始知结衣裳,不如结心肠。坐结行亦结,结尽百余年。”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夜,此时此夜难为情。
早上起来的时候,阳光已透过树梢洒满了屋子,那两个叫源芳和落英的丫头,自拿了梳洗等物品进来,看见我起来,脸上均是笑意盈盈,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心中有些疑惑,想问一个究竟,倒见一旁源芳过来卷起帐子,笑道:“姑娘怎地起这么早?”
“还早吗?”我奇怪地问道,“太阳都爬老高了。”
两人闻言都吃吃笑了起来。
我越发疑惑,却又不好意思相问,只道:“郎公子呢?他起来没有?”
两人闻言再次相视而笑,过了一会,那个看起来较为稳重些的落英才道:“公子早起了,并一大早便出去了。”
“哦。”一大早就出去了?他一大早出去做什么呢?
“姑娘不奇怪公子去哪里吗?”源芳笑问道。一旁的落英忙轻轻扯了扯她。
“哦,公子究竟去了哪里?”她这样一说,我也不禁更好奇起来。
“公子他啊,奴婢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落英道。
“哦。”我暗暗笑道,心想这两个丫头还真是有趣,却又听一旁的源芳道:“姑娘不知道吧?公子昨天可是抱着姑娘大半夜呢。”
“什么?”我骇然叫了起来,羞急之下,只听得那源芳的小丫头犹自说道:“姑娘不记得了,昨夜姑娘睡着的时候,可是一直紧抓住公子不放的。公子当时还和我们说是姑娘兴许是冷了,要我们多拿几床棉被过来呢。”
脸一下子不由得涨红了,回想昨夜的景象,朦胧中只依稀记得和郎羽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以前的事情,都是在他离开东齐之后的一些经历,尤其是谈到我曾经被公孙子玉软禁起来,后又被张陶暗派杀手追杀的时候,他轻拥着我,神情凝重,我连忙转开话题,又听他拥着我轻轻抚唱了几首曲子之后,然后我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一旁的落英轻扯了一下源芳,我看得出是在示间她不要再说下去。
正在我怔忡的瞬间,已见郎羽掀开帘子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