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人就范,不外乎威逼利诱两点。但绮薇郡主从陆兆石那儿听说,林睿从来不对严瑜王用强。她一心要与林睿比高低,若是威逼严瑜王,那不免落了下风。
虽然刚被严瑜王几句话气走,但绮薇郡主还是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要将严瑜王的无礼放在心上。只要细心观察严瑜王的一举一动,定能发现他的喜好。然后再想办法加以利诱,让他吐露出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所以戏开始时,她也没专心看,不时用余光瞟一眼严瑜王。
可是严瑜王老奸巨猾,早就在留意她的举动,又处在鸟笼中居高临下,怎会不知道绮薇郡主偷偷看他。刚刚气跑了小姑娘,严瑜王心情大好。精神一振,操纵戏台上幻术傀儡之余,还有余力时时留心绮薇郡主。一见绮薇郡主偷看自己,他马上扇翅膀、翘尾巴,对着她做怪动作,又将小郡主气得再转过头去。
如此再三,绮薇郡主终于知道,严瑜王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容易对付。这半晌劳而无功,她已没了耐心再行利诱之法。便打算等看完戏摆出身份,借欧阳伊云的威名好好吓唬吓唬这老贼鸟儿。
主意打定,绮薇郡主便不再留意严瑜王的举动。况且这出‘干将莫邪’确实精彩,不一会儿就让她看得入神。
这出‘干将莫邪’讲得是春秋时期与欧冶子齐名的铸剑大师——干将和他妻子莫邪的故事。
干将奉命为吴王铸剑,但是采自五山六合的金铁之精无法融化。铁精不化,剑无法铸成,干将就会被吴王杀死。莫邪见丈夫叹气,知道了他的苦恼。趁着干将熟睡,莫邪以身饲剑,跳入铸剑炉中终于让铁精融化。
剑顺利铸成,一雌一雄,分别以夫妻二人的名字命名。干将为了纪念妻子,将‘莫邪’留下,只把‘干将’献给吴王。不久,吴王知道干将私藏‘莫邪’,便派兵捉拿。干将很快便被围住,绝望之下打开剑匣叹道:“莫邪,我们怎样才能在一起?”‘莫邪’从匣中跃出,化作一条白龙腾空而去,而干将也消失无踪。同时,吴王身边的‘干将’剑也飞空而去。
千里之外荒凉的贫城县,一个叫延平津的大湖里突然出现一条年青的白龙。白龙美丽善良,为贫城百姓调和风雨,贫城渐渐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县城名字也改成了丰城。可是人们发现,白龙每天都在湖面张望,像是等待着什么,有人还看见它眼中含泪。
六百年一晃而过。一个偶然的机会,丰城县令修筑城墙时,从地下挖出了‘干将’剑。他欣喜若狂,便将剑带在身边。一天,县令路过平津湖,‘干将’突然从鞘中跃入湖中。他正惊愕之时,湖水翻腾,跃出黑白二龙,向他点头致谢。然后,两条龙脖颈亲热地纠缠厮磨,双双潜入水底不见了。
第二天,百姓们发现在湖中含泪张望了六百年的白龙不见了。而城中突然搬来一对平凡的小夫妻。丈夫是一个技艺精湛的铁匠,他只肯打造赚不了几文钱的农具,而不肯打造有千金重利的兵器。他干活时,妻子总是微笑着在一旁给他扇扇子、擦汗水。
干将莫邪是一对挚情之剑,这故事也凄美异常。看到后来,听潮居众人唏嘘不已,绮薇郡主更是眼中含泪。要去威胁严瑜王的事不知不觉已抛在脑后。
可是严瑜王却没有忘记留意小郡主,这小姑娘的行为已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刚才严瑜王在气头上,还没留意。一场戏下来,严瑜王边演戏边观察小郡主,却是发现了不少疑点。
听潮居的点心样样都是色香味俱全,好吃到让人连舌头也吞下去。况且这种小点心对豆蔻年华的小丫头的诱惑,不比极品元灵丹对修行者的诱惑低。若是普通丫鬟,吃相就算不是风卷残云,也定是狼吞虎咽。但这小姑娘却吃得慢条斯理,喝茶也是浅酌慢饮,而且时常看戏看得入神,连点心也不吃了。显然这些点心对她来说是见怪不怪。
这听潮居内众人大多身份不凡,这小姑娘不过十来岁年纪,便在这些人中间独处,而毫不怯场。旁人都是二三人一桌,她一人独居一桌,却毫不在意旁人眼光,像是理所当然一般。这种天生的贵气,绝不是小丫鬟能有的。
虽是丫鬟打扮,举止气度却是十足十的大家闺秀,说话语气更是颐气指使。之前没有在听潮居出现过,小李子却对她毕恭毕敬。这小姑娘定与那欧阳伊云关系不浅,要不然也不会张口就说‘让伊云姑姑早几日放了严瑜王’。
更为重要的是,小姑娘看戏时喜怒行于面色。演到吴王抓捕干将时,她就悲愤不已;二龙相聚时她又哭又笑的。这样的一个小姑娘若说心机深重,严瑜王怎么都不会相信。既然如此,她让欧阳伊云放了自己,所要求报答的多半不会很难办到。而且就算自己办不到,大不了到时候一跑了之。除了林睿,对付这种半大不小的小辈,自己还不是易如反掌。
严瑜王想透此节,心中不由狂汗,“应该听听小丫头下文的。刚才定是心魔入体了,怎会愚蠢到为了挣一点面子,把这样一个肥羊给气跑了。”
“她能让欧阳伊云放了我,也定能让欧阳伊云多关我些日子。” 严瑜王已鸟肠子都悔青了,“不行,先得想个办法让小姑娘高兴才是,至少不要记恨在心。”
“咳咳,”刚才弄得太僵,一时想不出办法。严瑜王干咳一声,打算先拖拖时间,便高声叫道:“小李子,快拿归元丹来,老夫灵力已竭,再倒杯‘醉龙神’来润润喉咙。”
“还‘醉龙神’,”丘逸生闻言哂道:“你严瑜王也想喝‘醉龙神’,等下辈子吧。”
“呸,丘逸生,不要狗眼看人低,老夫喝‘醉龙神’的时候,你连‘醉龙神’的气味都没闻过。”
何公道不信,“你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凭你也喝过‘醉龙神’?”
绮薇郡主见众人一起鄙视严瑜王,她突然想再给严瑜王一个机会,便插言道:“他确实喝过。”
“好机会!”见绮薇郡主插言,严瑜王心中一动,急道:“听见了吧,这小姑娘天真可爱,定不会说谎。你们几个无知小辈这回相信了罢?”
“哦?”丘逸生奇道:“这位小妹妹,你怎知严瑜王喝过‘醉龙神’?”
被严瑜王小小地奉承了一下,对他恶感稍减,绮薇郡主对众人道:“我听陆兆石陆伯伯偶尔提到的。”
“哦,”陆兆石的人品大家都知道,便不再怀疑。众食客诧异的看得意洋洋的严瑜王一眼,又开始吵着下一处看什么戏。
不过要看戏,再点酒菜是少不了的,听潮居众小厮一阵忙乱。过了半晌,小李子才拿着一颗低品归元丹过来给严瑜王吃下。
“怎么只有归元丹?‘醉龙神’呢?”
“……”知道他胡闹,小李子不理他,转身就走。
“哎,别走啊,没有‘醉龙神’,‘文兰香’也行啊。”
众食客闻言又是一阵鄙视,严瑜王却是毫不脸红,高声叫道:“你们这些杀才,竟敢看不起老夫。现在你们别点戏了,点了我也不演。”
“嗯?不演?”小李子转身怒道:“老贼鸟,你是想吃些苦头了罢。”
“不,”严瑜王振翅朗声道:“我不是不演了,而是不演这些杀才点的戏。”
众人鼓噪道:“那你要怎样才演?”
“就请这位小姐点戏便是。”严瑜王一指绮薇郡主,痛心疾首道:“若不是她仗义执言,我岂不是要被你们这些杀才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