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云织被绑架后,云煊便日夜难眠,他脑子里总惦记着云织的安危,再加上自家小妹委托的事情,他白天还要将鹫国的瘟疫状况进行处理,经过将近两周的时间,鹫国的余毒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了,还剩下一些偏远地区有少部分人余毒未清罢了。
陌慕白不方便暴露身份,上次又和云煊意见不合,大吵了一架,所以云煊每次没日没夜配完解毒药后,也只是委托下边的人送过去,至于陌慕白是用了什么手段让鹫国繁华地带的瘟疫得以解决,他便不得而知了。
总之,云煊是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机会,他本就身子不便,这几天脑子一直紧绷着,更是头疼不已。
躺倒床上,云煊也再没有精力去惦记云织了,他实在太累了,以至于眼眸下一圈浓重的青色,整个人都憔悴很多。
他感觉再不睡觉,可能没等到云织回来,自己这破身体就要先走一步了……
好不容易熄了灯,屋内黑漆一片,云煊闭着眼睛正在进入梦乡。结果一直睡眠浅,再加上这几日敏感的神经,竟是听到屋外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云煊猛地睁开眼睛,撑着床慢慢起身。
这大半夜的,吴府那些个夫人奴仆早被陌慕白治的服服帖帖的,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在活动的。尤其是像他这种早就言令禁止踏足的清闲之地,更是不可能会出现这些人为的声音了。
偌大的府邸,除了主仆和陌慕白他们,再无他人,那会是谁?
想到这里,云煊顿时警惕起来,不管是谁,只要是外头来的,都得严加防范。云煊下床坐上轮椅,轻轻推着来到门边。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大胆的小贼敢手脚不干净到他这里来了。
云煊从小就接触医术,瓶瓶罐罐更是不多见,世上见血最多的,除了杀手,便应该属于他这种救人者了吧。所以他的嗅觉一向十分灵敏。
正打算开门,结果门外近在咫尺的一股味道引起他的主意,他微微闻了闻,顿时惊得眼睛睁大了几分。
这个味道,他这辈子最熟悉了,也是最不喜欢的……
该死的,门外到底是谁,怎么传来如此浓重的一股血腥味。这下子云煊犹豫了,既然见血,想必屋外情况不一般,又不知道来者是何人,到底要不要开门?万一招来什么祸端……
他正思考着,门却被大力拍打了起来,随之响起的是一个男声,“云煊……云少爷……快开门……”
云煊顿时有些无措,门外的声音……不正是竹月嘛?!
竹月……该死的他不是随着莫睿笙去救云织了吗?那么说,出血的是竹月咯,那云织……
想到这里,云煊吓得连忙去点灯,然后猛地将门打开。
开门的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竹月依旧高大却有些消瘦的身躯,只是谁能来跟他解释一下,如今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乞丐大叔是谁啊?
不是说竹月吗,他人呢?
云煊正皱着眉头紧盯着这个‘陌生人’时,却听后者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缓缓开口道:“咳咳……云少爷好久不见……”说罢,他扯了扯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
便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云煊坐在轮椅上,已经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必此刻他被雷的不轻。
天啊,他好不容易睡个觉,怎么又出现这种破事?他这些日子救人救得还不够吗,手都要废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听信云织那个臭丫头的话,竟然屁颠屁颠来到这里。
那丫头倒好,丢下所有担子便不见了,害的他……想到这里,云煊眼眶有些酸涩。
他好想那个臭丫头……那是他唯一的妹妹啊……
看着竹月似乎伤的不轻,连呼吸也很弱,看样子又是一个人回来的,便想到这可能和小妹的安危有关。
作为疼爱妹妹的好兄长,云煊也只能放弃睡觉的机会,再次忙活起来。
“寒玉!”云煊朝隔壁喊了一声,片刻后,只听得云煊隔壁一件房的烛火亮了起来,寒玉穿着里衣匆匆忙忙推门而出。
他此刻发丝散乱,跌跌撞撞跑到云煊面前。寒玉不会说话,所以只是站在云煊面前等候命令。
因为云煊身子不便,所以寒玉第一天来伺候的时候就要住在他隔壁,只要他有任何命令,不管半夜睡得多熟都要立马起身。
索性寒玉睡得不深,习惯了后也无半句怨言。
他稍稍抬头,随之映入眼帘的便是倒在地上、浑身血迹的竹月。
寒玉顿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由于不会说话,也只是将想要发出的惊叫压抑在喉咙里。
云煊看着他说道:“有何大惊小怪的?这是跟在莫宫主身边的竹护卫,既然受了伤, 你便把他抬进我房里吧。”
寒玉一听,心想,也是,大少爷的事情自己照做就好了,还是不要管太多,不然会挨骂的。
于是,寒玉搓了搓手,虽然对血迹有些害怕和反感,但是他还是蹲下去将竹月抗在肩膀上,一步一个脚印挪着进了云煊的房间。
只是不一会儿,他便满头大汗了。竹月虽然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可是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比瘦小的寒玉来说,竹月现在这模样也是一座巨大的山了。
以寒玉龟速的速度,好不容易把竹月搬到云煊床上,也是废了不少时间。
此时寒玉身上已经脏乱不已,衣服上也染上了竹月的血迹,脸上脏兮兮的和汗水贴在一起让人只觉得看着就难受。
寒玉用手背抹了抹汗,气喘吁吁的,他歇了一会儿,这时,云煊转着轮椅进到房内,来到床边,看着死猪一样的竹月,不禁眯了眯眼睛。
到底在白牙山上发生了什么,竟能伤成这样?
云煊也不嫌弃,伸手就将竹月身上破乱不堪的衣服扯掉,顿时露出他的肌肤。
云煊一入眼,眉头便皱的死死的,他立刻严肃起来。寒玉在一旁也是看的心惊肉跳,不禁捂住胸口,深怕下一秒心脏就会跳出来。
只见竹月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疤,深浅不一,长度不一,但是粗细确实差不多,而且道道见血。
有些似乎是之前弄得,好像因为没有及时医治,有的地方已经化脓,正混着血水流出黄白色的粘稠脓水,而还有一些更是惊心触目,竟是翻着肉往外一点一点渗血,有的皮肉已经溃烂……
云煊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伤成这样,这让他对白牙山发生的一切更加担心,对云织的情况分分秒都惦念于心。
“寒玉,你瞧着这情况是什么意思?”云煊闭上眼睛,眉心间满满的疲倦,他揉了揉眼睛,才又缓缓睁开。
寒玉却浑身发抖,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他恐惧的事情,他颤抖着嘴唇,云煊瞧着他这样,烦躁地推了他一把。
“和我第一次救人吗?不过是比平时多了几道伤口,多了一些血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至于这样?”
寒玉踉跄了一步,这才冷静了下来,他吞了吞口水,慢慢对云煊比划着。
“大少爷,这些伤,寒玉知道是怎么来的。”
“是嘛,那你倒是说说看。”
得到准许,寒玉便认真比划起来。
“大少爷将我带回来之前,我曾是黑市上卑贱的奴仆,说白了就是穷人无背景无权利,被那些个人贩子拐了去卖给富人家当苦力的。当时那里对我来说宛如水深火热的地狱,在那里,被拐来的根本就不被当人看,稍有不慎就是一顿打骂,当时很多人都想逃跑,但最后都被抓回来了。被抓到的下场都很惨,会被吊起来用刑。其中一向最触目惊心的,就是鞭刑。”
比划到这里,寒玉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想到当初亲眼所见的被鞭刑招待的那些人,那股来自内心真实的恐惧感便又会冒出来。
云煊的神色顿时严峻几分。鞭刑吗……什么人会给竹月用鞭刑,看着竹月这个样子,看来这个酷刑很残忍啊。
“你别怕,接着说。”云煊朝他点了点头,寒玉便遵命继续比划着。
“鞭刑一旦招呼到人身上,若不好好治疗,伤疤就会跟着一辈子,这是耻辱的象征,严重的还会失血过多而死,一鞭子抽下去,活生生的皮开肉绽不在话下。看竹护卫这个样子,定是受了鞭刑无疑,只是他好厉害,竟能流着血还扛到现在……”
云煊叹了口气,示意寒玉停止,他已经大概知道了。竹月这家伙果然是条硬汉,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没想到竟有这种硬气,到底是跟在莫睿笙身边的人啊。
“算了,给他治吧。他也够呛的了,拖着一口气跑到我这里,我要是还撒手不管,回头云织那丫头非得闹翻天不可。”云煊拍了拍手,“寒玉,去给我准备几盆冷水,还有一些干净的白布和棉花,记住,小声点,动作别太大,明白吗?”
寒玉一听,立马点了点头,一溜烟小跑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