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老者身后,缓缓显出身形的却是一个极为年轻的女子。那女子大约十六七岁年纪,她眉如远山,明眸皓齿,素衣绿裙,竟是出奇地脱俗出尘。只是一双星眸之中,带了与她年纪极不相称的沧桑。
那老者见她面上笑意荡漾,无奈叹道,“你就不见得你师傅有半点好。既然这样,请问紫兰神医,可有办法医治你这大哥哥的伤势呢?”
紫兰对着那老者做了一个鬼脸,并不回答他,而是转向秦无涯,嫣然笑道,“大哥哥这伤势,是否是和煞气侵体有关?”
秦无涯一愣,吃惊道,“你怎会知道?十年之前,我被魔教之人围攻,虽是逃脱,但体内却也被侵入煞气。而且那煞气在体内筋脉兜兜转转,并不消散,随时光移转,竟隐隐有肆虐成长趋势。我大惊之下,只好自断筋脉阻其成长,日后数年间,那煞气虽散,筋脉也恢复,但是每每体内灵力急速运转之时,筋脉便似失去控制般,任体内灵力纵横捭阖,竟有不可抑制的态势。”
紫兰微微点头,思虑半晌,方才说道,“这筋脉虽被你体内灵力强行恢复,但是却残留煞气,因此一旦你体内灵力强势运转,你体内筋脉便会瞬间断裂。惟有排出你筋脉中残留的煞气,方能治本。”
她话语刚落,却是动作迅速地从怀中,取出一只木盒。她缓缓打开,那木盒之中却是整齐排列着数百根长短不一的银针。紫兰微微一笑,手指错动间,瞬时将数十根银针插在秦无涯不同穴道之上。
她手指挥动间,只见银针带起一片光影,针尖闪烁着淡淡碧绿光芒,却是将灵力用银针渡入了秦无涯体内。如此过了数柱香的时间,紫兰才缓缓将一根根银针从秦无涯穴道之上拔了下来,放回木盒之中。
她轻轻阖上木盒,指着秦无涯手中的那只石盒,淡淡笑道,“你体内煞气已被拔尽,之后数月务必潜心静气,静思冥想。每晚入睡前,焚上一炉“静神香”,对你筋脉恢复大有裨益。”
秦无涯向紫兰道过谢后,转过身去,望着端坐在椅子之上大口喝酒的老者,嘴角嗫嚅道,“苏师伯…”那老者摆了摆手,打断他说道,“刚才紫兰说什么,你难道没有听到吗?你即刻回通玄山潜心修道。你告诉清影,就说我好得很,有些事情需要我做,正如有些事情需要他做一样。你去吧。”
秦无涯还要待说什么,突然记起这苏师伯在玄元门内乃是出了名的执拗脾气,于是摇了摇头,缓缓向那老者行了个礼,衣袖一震,瞬间消失在一片暮色之中。
窗外的暮色似乎更浓了些,但是那轮落日像是如他般执拗,依然挂在远方天与地的交界处,迟迟不肯落下。那老者目光向着西方眺望而去,眉宇之间,隐隐带了一股忧虑。
中土以西万里,西北边陲,落日城。
落日城虽是这西北边陲的一个小城,但因处于中土与西疆边境的特殊地理位置,因此也是城高墙阔。此刻暮色渐浓,再过片刻,便到了该关闭城门的时刻。陈六百无聊赖地站在城墙上,望着城下稀稀落落的进城的人群,更远的地方,暮色已渐渐笼罩了那片无垠的原野。身后内城里已渐渐有烛火燃起,那些点点火光聚集在一起,衬托地这外城更加凄冷孤寒。
陈六想着家里婆娘应该早就做好了一锅热汤,这样想着本是满是寒意的身体像是突然暖和了下。他摇了摇头,看着城下最后一个人一进城,正要下令关闭城门,突然眼前一亮,百里之外,那无垠原野边际出突然出现几个白点。
本来以他眼力,根本不可能看到百丈之外的事物,但是那几个白点在他眼中确实是清晰可见,而且隐隐之中似是看到几个人的身影。陈六心中突然掠过一丝奇怪的感觉,他之所以能看见,像是有人借他一双天眼,好让那些人能被自己看见。
这样想着,却见那几个白点越发离得近了,已然可以清楚地辨认出那确实是几个人的身影。那几个人全都是一袭白衣,衣衫在瑟瑟风中不住飘摆,本来在这暮色之中,这样的一袭白衣定会被没于黑暗之中。
但是这一袭白衣穿在那几人身上,似是散发出夺目光芒,任暮色弥漫竟是不能近那几袭白衣身前三尺。那几个身影步伐却是异常坚定从容,像是知道有人在等他们进城,因此并不着急。
如此大概两炷香的时间,那几个身影却是已然来到城门之下,为首的一人突然抬头望了城墙上的陈六一眼。陈六只觉脑中一空,城楼下的那个身影突然变得模糊不清,然后只觉眼前一暗,似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瞳孔之上脱落下来,缓缓向下飘去,瞬间眼前变成漆黑一片。
片刻之后,那黑暗却是渐渐散去,陈六低头去望时,只见几个当值的兵士懒散地在聊着什么,又哪里有那几人的踪迹。陈六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想到,“真是见鬼”。
落日城,内城。清冷的街道上,几个一袭白衣的人缓缓走着,街道两旁房间中的灯火透过窗棂,打在他们的白衣上,顺着衣襟边缘滑落下去,落在迈在青石板上的步伐中,拉扯出斑驳模糊的一个个影子。
落在后面的一个身影,身形微微一滞,然后宁静的空间内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三哥,不过是座凡俗小城,用的着这般小心翼翼,小题大做吗?”他身前的那个身影步伐依旧坚定从容,并没回答,只是淡淡笑道,“你来人间不过数月,竟然学会了这么多成语?”
他身后一个较为单薄的身影突然颤抖了一下,然后噗嗤笑出声来,半晌在身旁目光地狠狠注视下,才掩口笑道,“七弟,你可知人小鬼大什么意思?”声音婉转悦耳,却是个极为好听的女子的声音。旁边刚才出口询问的身影一动,轻轻抓住身旁的那个身影的臂膀,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却知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