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矩——陆征表示已经疯了——男左女右坐床沿,新郎官要拿起“秤杆”微叩了一下新娘子头部,然后掀开红盖头。
但是陆征犹豫了,他在想究竟要不要把江诗云头上的那块红布拿开。
还是算了吧,这万一要是被吓一跳,等会出去陪酒都没状态了。他这样想着,手就慢慢低了下去。
过得半晌,江诗云见陆征一直没动静,终于先开口了:“等会还要出去行拜见礼,你这样要拖到什么时候?”
陆征听她这么一说,心一横,抬起手来,可随即手又抖了。
“讲道理。”他有些支吾地说,“我胆小,你不能吓我。”
江诗云不说话,或许她对陆征已经无话可说了吧。
陆征咬了咬牙,终于是用“秤杆”挑开了红盖头,一看,顿时吓得他从床上滚了下来。
“你你你——”他惊得语无伦次。
江诗云鼓了陆征一眼,一双眼睛清亮得像山间静谧的一汪潭水,她不说话,陆征已然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她想说是一切。
“你——”陆征爬起来指着江诗云,“你是谁?”
江诗云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陆征:“你的眼睛还没治好?人可以冒充,声音能替换么?”
陆征微一细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可是这个女孩真的是江诗云吗?
诚然,她长得还算耐看,在陆征眼里勉强算过得去,什么貌比花,神似月,冰雪为肤,秋水为姿……这些文绉绉的形容词陆征半个都不认得,他只觉得她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可是——
“你别坑我!”陆征简直是气炸了,“你是江诗云的话,你怎么这么小?别低头看,我不是说你的胸,我说你的年龄。”
江诗云别过头去看窗外,幽幽地说:“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我今年刚满二十岁吗?”
“我靠,二十岁!”陆征瞪大了眼睛,“二十岁毛都没毕业,结什么婚!”
江诗云诧异道:“没毕业就不能结婚吗?”
“没工夫跟你耍嘴皮子!。”陆征已经是气得直跺脚了,“你太小了!这不是摆明了坑我吗!?”
等陆征怒气冲天地叫嚷了半天之后,江诗云才用她那镇定自若的语气带着点嘲讽说:“有你们陆家和我们江家的长辈做主,法律算什么?”
陆征愤愤地挥舞着拳头:“荒唐!这事不能这么干,走,咱们去跟你的家人说清楚,简直丧心病狂!”
“你觉得有用的话,你就去跟他们谈好了。”江诗云仍是那般波澜不惊。
陆征气急败坏地说:“我说你怎么能这样?这可是关乎你的终身幸福的大事啊,难道你就不为自己争取一下吗,甘愿这样小小年纪就嫁人?再说了,我比大这么多,一句话,这婚绝对不能结——至少现在不能结。”
江诗云似乎对陆征的话有所触动,问道:“现在结跟以后结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怎么会没有区别?”陆征说,“等你长大以后,找到合适的人再结不是更好吗?”
江诗云抬起头,盯着陆征,突然又问:“你的意思是说,你愿意等我?”
“啊?”陆征一愣,“等——等也比现在这种情况好啊。”
江诗云微微点了点头:“很好,既然你愿意等,那么结了婚以后再等也是一样的。婚礼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早走晚走都要走,我们又何必让各自的长辈感到不快。”
陆征无话可说,他的脑回路在飞速地运转,过得片刻,他说道:“凡事不能总往好处想,你想想,你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生,以后白天跟我形影不离,晚上跟我同床共枕,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好不好,我会把持不住的。”
“把持不住又怎样?”江诗云一脸的不理解,像是故意在诱导陆征说下去。
陆征继续说道:“把持不住当然就要放飞自我了啊,到时候你可别怪我。”说时露出一副轻佻猥琐的表情。
江诗云寒着脸说:“你就这么龌龊吗?”
陆征无辜地说:“我跟每一个正常的男人一样好不好,你非要嫁过来,又不能体谅我会不小心犯错,我很痛苦的。”
江诗云冷声道:“好,我体谅你,你想犯错就犯错。”
陆征顿感无趣,悻悻地说:“那——那今晚我们就洞房?”
“你敢,我就敢。”
“我不敢!”陆征两眼一翻,差点就晕倒,“拜托,你这么小我怎么下得了手,咱俩这就一拍两散,好不好?”
江诗云嗤之以鼻:“只要你能说服你爸和我妈,还有我二叔,我爷爷,你想怎么样都行。”
陆征惨嚎一声,一头扑到在床上,简直不想活了。
“你能不能先出去。”江诗云坐到梳妆台边,背对着陆征,“我要换妆换衣服,等会要出去见长辈。”
陆征郁闷地说:“出什么出,你现在是我老婆,换个衣服还要赶我出去,把我当什么人了?”
江诗云没反驳陆征的话,同时也没再理会他,默默地开始脱衣服。
陆征无意中瞥过去一眼,竟然看到了江诗云光滑白皙的背部,以及那件粉色的内衣,吓得他立马从床上蹦起来。
“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真是见了鬼了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遭这种罪……”
陆征出了门去,他的心也如楼下的喧嚣吵闹一样完全不能平静。没等他纠结够,江诗云出来了,她换了一身大红旗袍,旗袍上绣着戏水鸳鸯和一朵大大的鲜艳的玫瑰,颇有成熟女性的韵味。
陆征没想到江诗云穿起旗袍来还真是好看,年纪虽小,但长得很高挑,一身旗袍恰到好处。事实上江诗云穿什么服饰都好看,毕竟她本人就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要不是因为年龄的问题,陆征可能还挺满意这桩婚事。
难怪姓韩的那小子死皮赖脸要阻止这桩婚事,现在看来他并不傻。
陆征领着江诗云去见陆家的亲戚,论亲疏、辈份依序跪拜见面,然后一一敬酒。自十四岁起陆征就离家进了军营,除了家里人,远房的亲戚多半都很生疏,要不是今天他结婚,想必一辈子都不会见面吧。
喜宴上除了陆家的亲戚还有江家的,当然陆征更不可能认识了。另外那些军界、政界和商界的大人物基本是冲着他父亲的面子来的,有他父亲招呼着,他只是礼仪性地见个面寒暄几句,再也没其它话聊。
陆征本以为他的教官兼上司陈宝德会来给他祝贺,没想到寻觅许久都没看到陈宝德的踪影,却发现了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人。
“哟呵!姓韩的,你也来啦?”陆征端着一杯红酒走过去,笑眯眯地对韩武迹说。
韩武迹转身看到打招呼的是陆征,微微一笑,手中的酒杯跟陆征碰了碰:“怎么,不欢迎我来道贺?”
“欢迎,欢迎之至!”陆征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态打量着韩武迹的脸,“可惜,可惜了,一点儿疤痕都没有,还是原来那么难看。”
韩武迹满面笑容:“那得多谢你姓陆的手下留情,要不然这脸会变成什么样可说不准了。”
“别别,”陆征一本正经地说,“不必谢我,我可没有手下留情,是你自个福大命大。”
韩武迹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淡淡地说:“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得跟你说声恭喜,希望你和诗云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虽然韩武迹说得那么情真意切,但陆征听在耳朵里却感觉带了点刺。什么早生贵子?
算了,今天是自己的大喜之日,没必要跟这姓韩计较,他这样想着,然后回敬一个笑容把酒喝得一滴不剩。
除了韩武迹之外,婚礼上还来了许多的地位不低的公子哥,柳川市的,桂森市的,甚至是京都市的,随便挑上一两个在红叶国来说都是了不得的年轻一辈。然而贵宾实在太多,陆征连应付各种老家伙都只是碰个面招呼一两句,自然没工夫待见这些从未谋面素不相识的同辈人。
许多特地过来道贺攀交情的,陆征就只赔礼碰个杯,喝口酒,至于对方的自我介绍他听都懒得听,对方的名字更是懒得记。
即便如此,陆征仍是应接不暇。
陆征最想见到的黄凯以及他的几个老同学一个也没来,按照安排,这些被陆征视为最好的朋友的人却没资格参加他今天的婚庆,这未免让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
偌大的宴厅满满的都是人,真正能说得上话的没几个,不停地见长辈,见亲戚,招呼贵宾的陆征感到莫名的孤独。
让陆征诧异的是,他竟然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这个人出现在他的婚庆现场是他始料未及的。
“怎么,不欢迎我?”站在陆征跟前的刘青雨一脸平静朝陆征举起了酒杯,“我亲自过来给你道贺,祝你婚姻幸福美满。”
“谢谢。”陆征露出了干巴巴的笑容,跟刘青雨碰了杯,然后小抿一口,“今天这种场合,我看你要是有什么事,不管是私事还是公事都不要谈的好。”
“当然。”刘青雨干净利落地说,“但你要记住,我必须完成我的项任务。”
陆征耸了耸肩:“那是你的任务,你自己记着就好,我没有义务帮你记。”
刘青雨冷冷地看了陆征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婚庆闹到午夜才开始散场,负责送客的主要是鲁丽和陆程以及陈伯,一些比较重要的亲戚便由陆征和江诗云负责送出门,而那些大人物则是陆惊涛亲自随出送别。
累得骨头都要散架的陆征回到新房里,看到房中灯光明亮却在床边的梳妆台上点了红烛,而江诗云此时正坐在台前。
陆征蹒跚地走过去,如一栋大厦倒塌一般轰然砸在床上,声音软绵绵地说:“小娘子,你说今晚咱要不要洞房啊?我可没有恋童癖,而且对萝莉也不感冒,再说你这么小我把你整怀孕了可就难办了。”
江诗云充耳不闻,仍是那般端正地坐着,望着桌上的红烛。
陆征翻过身来,酒精上头,他喘着粗气,两眼迷醉地看着江诗云的后背,继续说:“哎,你不会就这样坐到天亮吧?”
“这叫坐花烛。”江诗云认认真真地解释,“红烛不可以吹灭,要等它燃尽了我才能睡觉。”
“狗屁规矩!”陆征坐了起来,哼了一声,“你就坐着吧,我洗澡去了。对了,做好心理准备等会伺候你老公。”
陆征双脚一蹬甩掉了鞋子,然后踉踉跄跄地摸进了浴室。
江诗云这时方才扭过头来,看向浴室方向,轻咬着艳如红烛的朱唇,难掩心中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