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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华负 第一百三十八章 花神女夷

那一日,凉九欢被高贵女子的一番激烈言辞惹怒,就奔出了房间,也不知道她跑了多久,直到她实在太累,就靠在一棵树后面睡了去。

谁知这一睡可真舒坦,无梦无痛,无知无觉,甚至在迷蒙中,她还在连连发誓,等到她睡醒了,有了力气,一定要靠自己离开这里。

然后回到花事谷,再也不……不理君上。

为什么不理?谁让他因为自己和别人相似的容貌,就对自己好,害得她心中还在打着小得意,以为自己有多与众不同,能够被高高在上的上古神祇温柔善待。

真是可恶,不,真让人郁闷!他还不足以让自己在意、生气、愤怒……千年来都不会有的情绪,此时更不会有!

哼!她是谁?!一只好色如狼,胆小如鼠,吃睡如猪,狡黠如狐,凶猛如虎,混世如魔的女流氓兔,天大地大,有紫神珠护体什么都不可怕,天知地知,她有美人师叔宠溺什么都不重要。

“你知道吗?我从未有过这么渴望杀一个人的强烈意愿。”

“我知道。”

“你!你几次三番,将她逼在风口浪尖之上!”

“我知道,我会还。”

“姚应华!”

美人师叔的声音?怎会如此骇人的清厉?呜呜,不管不管,美人师叔,欢欢要回家!呜呜……

“欢欢?不哭不哭哦,欢欢要醒来,师叔来带你回家……”

梦想成真是什么感觉?凉九欢的梦想成真,就是想什么来什么!就如现在她在梦中,正嘶声力竭地喊着美人师叔,然后美人师叔温婉的轻唤声就应声响起。

“美人……师叔……我好……想你啊……我要回家……”

迷迷蒙蒙感到身边的温暖气息要离开,她吓得连忙伸出手臂,紧紧拽住那温暖的胳膊,像一株菟丝草,牢牢缠住香甜之物不放:“美人师叔!不要走!”

“呵,欢欢,既然梦中都在想念师叔,那还不快醒来?否则,青凝花酒的香都要散了!”耳边一声宠溺轻笑。

酒?青凝花酒?美人师叔的青凝花酒!凉九欢终于努力睁开了眼睛,看到一张清绝的烟容,睁着一张大嘴,紧紧盯着不放。

“怎么,又出去一圈,又忘记师叔一分容貌了?”

“美人师叔?真的是你?!”凉九欢哪是不认得他了,而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梦中的愿望真的能即刻实现,实在是太过惊喜了!

“哇哇哇……美人师叔!这些天你都去哪里了?你怎么都不来找我,我被便宜师父给卖了,呜呜呜……”

嚎啕大哭,对于此时的凉九欢来说,这是惊吓与惊喜挤压而成的一种狂喜而泣。

这些天,所有千言万语的情绪,委屈的,赌气的,难受的等等,都汇聚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哭声,尽数附在滂沱大雨般的泪水中,滔滔不绝!

呜呜呜,我才不管,它们会将天青衣衫会弄成皱巴皱巴,我才不管,反正我现在就是想哭!尤其是在美人师叔五百年来的软语温言中。

“乖啊,不哭不哭……”凉九欢将她轻轻揽在自己的肩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同样喜悦与心疼轮番交替。

“美人师叔!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一声声“我要回家”嘶吼出声,她才知自己有多久没有过天虞山那般逍遥自在的生活了。

这一定是上天在惩罚她上次哄着美人师叔同意她去月族的卖乖。

“好。”

一声好落地,凉九欢立刻站起来,拉住花事了,头也不回地就离开,哼,什么封印千年的神岛,她才不稀罕!

就,就那个君上和岚音女神在这里,就此白头偕老吧!

一绿罗衣清丽少女牵着一天青身影,那般和谐温婉的画面消失在眼前,远处慢慢走出一个紫衣身影,望着他们二人远去的地方,神伤静立。

世界至繁,天地至简,那人的天地,永远最是安静。

你看到他的时候,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你不在的时候,他依然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要站成地老天荒的样子。

可是,谁又能懂,他的安静里,自始至终都有那清丽人影呢。

茫茫山际中,凉九欢牵着花事了的手,还没有飞近,一片淡香袭鼻,眼前随之涌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波浪,跌宕起伏,分外美丽。

花事谷的温润,好似刚刚下过一场淡淡烟雨的人间,滋润过的空气清新无比,

嫩嫩的绿芽,好似悄然返青发在枝头,这里的每一种生命,都好似怀揣着欣喜的激动之情,迎接回谷的花事了。

“哈哈,终于回来了!一看到看满青凝花的花事谷,心里一切不高兴都随之消失了呢,美人师叔!”

他们从云上下来,凉九欢立刻跑到青凝花前,捧着花猛嗅:“美人师叔的味道,好闻极了!咦?”

凉九欢正手舞足蹈着,抬头的瞬间,猛然望去:“女子?花事谷怎么好像有人?”

前方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看见一个黄衣女子手中提着摇篮,穿过青凝花,片叶不沾身地,来到他们面前。

那情景,不冒然,不打扰,一切刚刚好。

清风拂过,花瓣香袭,花事了似有所感,低头宠溺的视线,顺着她的好奇,缓缓抬头也看向来人。

那一瞬间,恰好对上一双微笑的嫣然明眸。

黄衣女子就像误闯到这里的天上仙女,惊慌又激动地望着他,明眸中开满了期盼与欣然,这样看,又好像她忽然见到一个永远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就那么轻轻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眼前的男子,天青衣衫,清瘦冷峻,走过的四野仿若和都他的烟雨神色一般,染上了水汽的淡,越来越近,明明就在眼前,却总有一点点云端的远。

那一身晶莹剔透的淡然温和,彷佛任凭天地间时间流逝,却带不走他的一片温暖。

然而,她却知道,他的外表愈加平淡,内心便越加苍白。

九天清辉映海月,一曲惊鸿绝千思。

青丝幽浮误时令,四月烟雨为花君。

要知道,这曾是她百花女神扬言最推崇的男子——花事了神君。

都说他的琴声最神秘,可是只有她知道,他的修为才是最神秘的,恬静温暖却略带杀气。

师父常教导,有的感情,就像百花的颜色,越是清淡,越是叫人黯然销魂。

微风袭过,指尖青凝花瓣飘落,怔怔间听他轻柔地说:“女夷仙子,这些时日多谢你照顾青凝花。”

他见她怔忪不说话,便不再继续开口,呵,他永远都这么温和有礼,淡如烟云。

哪怕此时此刻,她发现了他深藏在内心,丝毫为不人知的秘辛。

女夷就那么安静地注视花事了,当然,她自己本身,也在被好奇的凉九欢注视。

女夷仙子?她记得六师姐曾不止一次地提过她。

说众人皆知,女夷当年到花事谷,看到月下抚琴的花事了神君,情不自禁地轻吟了一首诗——九天清辉映海月,一曲惊鸿绝千思。青丝幽浮误时令,四月烟雨为花君。然后不小心错乱时令,令花事谷永远停在犹如人间的四月天。

后来,更不知道那花神女夷哪个脑筋不拐弯了,从此就赖上了花事了,扬言自己会永远待字闺中,深居百花谷,非君不嫁!

这是活生生地要为她美人师叔守寡啊,凉九欢听后,为她的痴情异常感动。

美人师叔最是心软,见有女子因他如此执着,便应承了她一事。

阻绝一切进入的花事谷,必须为她敞开三次大门,就像这次进入,就是其中的一次。

“美人师叔,这位美女姐姐就是花神吗?”

她突然问出的话,吸引了眸含痴迷的女夷,抬头看向青衫身后的她,她识得她身上所挂的荷包。

纤细的颈中挂了上一颗通透晶莹的紫珠,隐隐约约泛着神秘光泽,梳着一个俏皮的迎春髻,衬得原本就红扑扑的脸蛋更加小巧灵动,十分讨喜。

清透简约,海藻般柔软的长发,自然地散落下来,灵动的清眸似蕴含着令人解读不透的无辜诱惑。

“咦?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凉九欢从花事了身后蹿出,伸手摸着她的额头,女夷仍然莫名其妙地望着自己。

“你是凉九欢?”声音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了然。

“咦?姐姐你认识我?美人师叔,这位美女姐姐认识我……”她转头疑惑地询问花事了。

女夷也抬头看向花事了,里面有七分打趣,也有三分急切,想看他要如何介绍她。

“我当然认识你,因为在你还未醒来时,女夷特地到花事谷给你送了百花酿养神。”

“这样啊……嘻嘻,谢谢女夷姐姐,欢欢刚化成人形不久,今日见到美女姐姐,欢欢真开心!”说着就学着凡尘俗规,弯膝跪拜,一下子逗笑了女夷。

“噗嗤——”不知何时赶来的灵智子神君也“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女夷仙子莫要见怪,她这丫头最是贪恋美色,虽然大多时候是男色,可是真正见了迷了她心的美女,也是莽撞的很!”

说着就来拉凉九欢离开。

“喂喂喂!无良师父!”凉九欢打掉他拉扯自己的手,“你干嘛总是拆我的台,六师姐还不是同我一样?!”

可灵智子是要带着她下去,给师父和女夷留些空间的,哪能轻易让她甩开,“宝贝徒弟心里就只装着你美人师叔了?为师好伤心啊……”摸着心肝看她闻言纠结的表情,“呵呵,你大师兄醒了,不想去看看?”

“真的?”凉九欢一听就蹦了起来,“太好了,美人师叔我想去看看大师兄,他……”

一想到鹤双宿醒来就看不见心爱的二师姐,知道月族发生的事后,一定会很伤心,她就着急地要去看他。

“嗯嗯嗯!”灵智子摸着胡子替花事了连连点头应允。

即便是刚回来,花事了也只得先放人离开,“好,天黑之前要要回来。”

花事了蹙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女夷自嘲地笑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关心她,我当初……”就不应该将上古宝袋赠与你。

花事了淡道:“恭喜你历劫归来。”

“呵呵。”他永远都这般礼貌,礼貌到让自己无法责怪于他。“我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还会来找你,从你决定放弃继续医治顽疾开始。但是从未想过这么快……”

这么快决定放弃,这么快为了凉九欢做决定,这么快要与我诀别……

“一千多年,很快也很慢,多谢女夷仙子这些时日……”

“你已经说过了,除了此话,你就没有其他要说吗?”

女夷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咄咄逼人,蓦然顿住。

当年她痴迷于他,不小心错乱了花事谷时令,被天帝贬入凡间历劫,经历数度劫难,如今终重修正果,回返天庭。

所以,此时她能再次冒然出现在这里,想要听的,怎会还是这声“谢谢”。

“花某……”

女夷如削葱根的指端倾身抚摸脚边的青凝花,幽幽道:“青凝花表面看似花叶依旧鲜艳盛开,实则花根早已腐烂了,算算时间,已经一月有余,如果我猜的没错,正是她前往冥界之时。花事了,若是我这些时日不来,恐怕与花同命的你,早已……”

“女夷!”花事了蓦然握紧袖中的手,低声道,“女夷仙子,这是花某一人之事。如今你刚刚重修正果,还是返回天界好好修养才是。”

“怎会是你一人之事?当初是我将上古宝袋赠与了你,如果真有什么事,我难辞其咎!”一双流波顾盼的明眸,此刻闻言紧紧盯着面前的男子,通红一片。

“不会有事,花某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牵连仙子。”

“你!”女子气道,“你何苦如此逼我袖手旁观……当年我既已答应绝不干涉你之事,如今再回来也必然不会。”

“……多谢。”

呵,又是这样的两个字,可明知继续仍是如此,她依然想要问个明白,让自己贬入凡间重生的心,死心:“她就真的值得你这样袒护与付出吗?”

“莫要伤害她,她只是凉九欢。”

“我都将上古宝袋送给你给她护命了,你认为我会拿她怎么着?”他背对着她,一身清冷扑面而来,她突然想笑自己。

“女夷,这不像你。”

“几十万年来,你都会变,为什么我就不能变?”她自嘲笑,“我首先是一个女人,才是一个女仙。嫉妒是一个女人最基本的情绪权利。如今我连这点权利都不能有了吗?”

“……你何苦如此?”

“那你呢?你又何苦……你守了她一千年,用自己的命,护住她,又是何苦如此?现在应华神尊都回来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自己?!”

“当年,她会这样,都是我的责任。”

“可是,你并不知道是她啊,天帝让你当众预言那朵黑莲的福祸,只是为了苍生而已。”

“苍生,呵……”花事了悲凉一笑,恐怕只有他知道,如果他早知道她就是那个女人,他一定会决然地抛弃苍生。

“我要到浣音洞内一看。”

“不准!”他蹙眉,当即毫不留情地沉声阻止,“女夷……今生是我对不住你。”

“不,你没有对不住任何人,你对不住的只有你自己。如今我是明白了,医者不自医的真正意义了。”她抬头望着眼前鲜活盛开的青凝花,面上一片悲凉。

“你要偿还她一命,心早已死去,如何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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