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十方的最西方,黄泉冥界幽冷无光,凉九欢他们坐着一条渡船,行驶在一条通往冥界之门的“冥界之河”。
在远处的河两岸上,挤满了无声无息的人群,他们双手垂立,头深低着,披头散发地跟着前面同样的人往前走。
在他们旁边的岸边上,大片大片地开着如血一样的彼岸花,绚烂鲜红,有花无叶,三师兄说这是冥界唯一的花。
“三师兄,他们游玩怎么都不抬头看风景啊?”脖子上的紫珠熠熠闪光,凉九欢趴在船上,好奇地张望,转头望向端立在旁的冷宸和姬瑾轩。
而另一侧端坐的皎月面色无辜道:“将鬼魂赶去幽冥地狱投胎的事情,说成游玩,欢欢姐姐真笨。”
“额?鬼魂投胎……”好像长这么大,她真的从未见过鬼魂耶,“怪不得紫珠从来了这里,就开始不停地发光……”
这时,幽冷的半空蓦然传来一声声古门缓缓打开的声音,然后鬼魂开始攒动了起来,大声地哭着喊着:“我要回去,我不要投胎……”
正要疑惑的又问,这时传位那位带着黑压压顶帽,遮挡住容貌的摆渡老者,对他们说:“各位客官,前面就是冥界无门了,请各位小心,能否入内,就看守门巨鬼能否通行了。”
不到片刻,一扇写着“冥界无门”四个大字的黑门,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两侧的柱子上也各自写着两行威严的大字。
世间轮回你不走,冥界无门自来投,
鬼门关过今生断,黄泉道旁哭旧颜。
等他们方靠近,两侧的柱子上突然飞出两个庞大的厉鬼身躯,飘在半空中,瞪试着他们喝道:“冥界重地,不得擅入!速速离去!”
“这位冥君,我们是有要事,特来拜访冥王。”冷宸上前一步道。
“休要狂言,冥王乃一代上古神祗,岂是你们这些小辈说见就能见的?我看你们几位,神仙妖魔组合,乱七八糟,莫要污秽我们冥界,速……小的参见判官大人!”
污秽他们冥界?说的个你们冥界是多干净的圣地一般,大块头鬼,你们在开玩笑嘛?两个庞大厉鬼摇晃着不太灵活的身体,呵斥他们像是上了瘾,可是在看到冥界无门内突然缓缓走出的以为老者时,立刻停口在半空中躬身参拜。
老者头戴黑色高冠,身穿黑色锦衣,面色端正威严,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一一看过冷宸他们,视线在凉九欢身上停顿了片刻,方道:
“我们冥界只负责渡鬼魂入轮回之道,从不不参与六界之事,无论你们为何事而来,恐怕都是枉来一遭。况且,肉身进入冥门,阳寿就会折损。一界人间帝王,不是最在乎自己的寿命吗?”
“这位判官,我是天虞山冷宸,今日打扰冥界,实在是情非得已,因事关人命,我们想借冥界的冥簿一查,寻找一人踪迹。”
“哼,口气不小,冥簿乃是冥界至宝,没有冥王之命,无人敢窥视,岂容你们窥视?!”
“敢问判官,不妨说出如何才能请到冥王之命。”
“既然你们执意,本官便不再咄咄逼人,冥王性格难测,已有五十万多年未出殿,要到冥殿请命,就必须度过黄泉恶海,恶海的尽头就是冥殿。想必冷仙君在此,一定知道黄泉恶海。”
冷宸沉默不语,判官依旧面无表情道:“那……各位不妨一试?”然后袖扣一会,冥界无门的入口处变成了另一片猩红的浑浊海域,“这就是黄泉恶海。”
“三师兄,我们快过去吧。”还以为黄泉恶海是一个多么神秘的可怕地方呢,原来不用他们找,就能找到。
既然到了这里,就只能继续,但是黄泉恶海实乃危险。
浑浊腥红的海水,那是冥王豢养宠物的私家海域,而其宠物乃是一条条以恶魂为食的巨齿鱼兽。
提起凶狠残暴的巨齿鱼兽,九天六界无不谈之色变,这也是五十万年来,从无人敢轻易造访冥殿的原因。
每一条巨齿鱼兽都身长三尺,足足有十个人以上那么大,浑身散发着红色与白色的幽光,因长相同冥王恶脸一般奇丑,而被传闻为似是长期忍受着某种极致痛苦的表现,让看者感觉异常的阴冷与可怕。
巨大的阴霾所遮蔽笼罩着黄泉恶海,沉睡的巨齿鱼兽,嗅觉异常灵敏,一旦发现目标恶魂,就会快速出击吞食之。
冷宸将其危险告知凉九欢他们后,虽然都心生害怕,可既然到了这里,他们还是不想错过其机会,最终选择了乘坐渡船,驶入了黄泉恶海。
黄泉恶海,受冷宸的严肃警告,凉九欢只得老老实实地坐在船中间,靠着船沿,缩在那里丝毫不敢动弹,手上还紧紧地抓住皎月的手。见站着的皎月嫌恶地瞪她一眼,嘿嘿傻笑:“嘿嘿,这样安全。”
皎月却丝毫不领情,一把丢开她害怕发抖的手,眯着眼睛看向前方的海水涌流,一阵强大的阴煞寒气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糟糕,冥王怎会这个时候喂食鱼兽?大家小心,那些是争相抢夺恶魂食物的鱼兽!”
摆渡老者突然大叫一声,急行的船只就剧烈地震晃了起来,晃得凉九欢只觉身体里的血液似全涌大脑,又是恶心与晕眩。
扒着船沿,偷偷看向身后的海面,只见一群群红白相间的巨型鱼兽,张着血盆大口,朝着他们的船,从四周迅猛地游来!
“这这这……”从未见过长相这么凶狠丑陋的巨大鱼类,凉九欢吓得猛抽一口气,结结巴巴,倒在那里,双腿发软。
“它们就是巨齿鱼兽,看来是将我们当做恶魂猎物了,姬瑾轩你保护凉九欢她们俩,我来持剑封界,升起船只。”
时间紧迫,冷宸骤然凛眉,现出天冥剑,一声大喝,摆渡船周边豁然罩下一个巨大的蓝色光圈,船下的恶海之水,也快速地聚涌起来,将船只逐渐托向高空。
那些成群巨齿鱼兽越来越近,巨型的尾巴凶猛地拍打着黄泉恶海,卷起千丈浑浊血浪,怒吼着拍向蓝光圈。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摆渡船赫然升起高空十丈之高,与那些扑过来就撕咬的巨齿鱼兽堪堪错过。
巨齿鱼兽眼看到嘴的食物跑了,变得愈加生猛,从海里奋力挑起,三丈高的个头蹦出八丈高的距离,撞击在蓝光全上,疼的又是嘶鸣又是怒吼,凉九欢他们大气不敢出一声,焦急地看着冷宸护着整个船只,吃力地与巨齿鱼兽搏斗换生机。
就这样来回搏斗了数次,船只猛烈地晃动不停,突然有一只巨齿鱼兽使劲全力,撞裂了一道蓝光裂痕,皎月没有抓好,惊呼一声就被甩出了船。
“皎月!”危机之下,凉九欢本能地就去抓住皎月的手,惊叫着她的名字,也一起被甩出了船。
“凉九欢!”幸好姬瑾轩反应快,及时牢牢地抓住凉九欢。
可惜,眼看猎物出笼,巨齿鱼兽更加凶猛,再加上黄泉恶海牢牢吸住她们二人的吸力,尚未等对付巨齿鱼兽的冷宸做出反应,凉九欢和皎月就被一起甩出了那道蓝光裂痕。
姬瑾轩和冷宸惊恐地,看着她们被随之而来的恶海血浪吞没。
在吞没中,凉九欢抱住皎月,好像到了另一个封闭的红色空间,在急速下坠。
“皎月,我来陪你!”
在这个封闭的红色空间,皎月一下子变得虚弱不堪,好似无法呼吸,苍白着小脸,却紧紧抓住她的衣袖,恶狠狠道:“笨,笨女人,算你有良心……我的身体承受不住这里的阴气,很快,就,就要变回原形了。要……要是被我发现……你离开了我,我定饶不了你!”
“不会!我绝不会抛下皎月的。”她们就像掉入了无尽的深渊,身子还在坠落,凉九欢紧紧抱住她。
“不是抛下,是离开!我才不怕……被你抛下……你休要胡说!”昏睡的小脸用尽余力吼出这句话后,终于昏了过去。
“皎月!皎月!皎月……”凉九欢尚有一丝清明,惊慌地喊着,小女孩的呼吸越来越弱,幼小的身体突然在她怀中化成一株血红色的莲花。
而她手上一直视若珍宝的红色手镯也随之脱落下来,凉九欢连忙接住的仓皇瞬间,身体猛然坠落在地,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跪倒在地。
愕然抬起头,茫茫四周,红雾阴气吞噬了视线,皎月的危险胜过眸中的恐惧,她试图燃起来,求救地朝着四周大喊:“有人吗?来人,来人啊,求求你们出来救救皎月……”
可是一望无际的红雾,伸手不见五指,没有水声,没有土壤,空气稀薄几乎窒息,除了空荡荡的回声,再没有一丝动静。
怎么办,怎么办,这样下去,怀中的皎月植株会死的,心中愈加焦急,脑子愈加昏沉。
爬了又倒,倒了又爬,也不知就这样来回挣扎了多少次,终于体力耗尽,抱着皎月植株再也起不来了。
倒地的那一瞬间,她仍然努力地不让自己闭着眼睛,眼前,仿佛蓦然出现了一片深蓝色的湖水,四周树木葱葱,还有瀑布峭壁,青瓦房屋,鸟语花香……
那不是魔界的千绝湖吗?难道那片树林就是魔域森林?
不对,那千绝湖旁边怎会有青瓦房屋?
那不是千绝湖。对,她想起来了,那是当初她跟着艳无疏逃出苍华莲境,在艳语楼追着一个长得很像二师姐的女子乱跑时,误入的一个地方。
她记得战奇说过,那里也只是云水州的一个人间僻静之地。
一眨不眨地注视这画面,伸手想去够那深蓝色的湖水,将皎月放进去,似是有所感应一般,岸边的湖水上逐渐长出一朵深红色的莲花花苞,像极了皎月。
那含苞欲放的样子格外招人喜欢。
“悦姐姐,你快来看,小月月又长高了一点点。”
忽然一道雪衣纤影从那屋内跑出,手上还抓着一个已经咬了半口的花饼,嘴上一边嚼着东西,一边欢快地指着那深红色的莲花花苞说个不停。
同她一样,真是个好吃的女人。
屋内又应声走出一道耀眼金衣,高冠束绾,三千墨发,微微含笑,是个美男子。
“你天天用血喂她,她能不长的快吗?以后每天只能喂一滴,多一点,悦姐姐就藏了去,不给看。”话似责备,却是带了浓浓宠溺的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