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晓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的哥哥Intee。
他们两个就这样相对而立,好半天都没人先开口说话,就好像一旦发出了什么声音就会破坏了这场会面一样。
他们站立在一个巨大瀑布顶端的两块石头上,湍急的河水从脚下奔涌而下,坠落到了数百米的深渊当中,飞溅起无数细碎的水花,轰鸣之声百里相闻。
Intee还是一如五百年前从Vizjerei出走的时候的一身黑衣,面部围着块黑布,遮盖住了大半张脸,令得他看上去依旧如昔日一样的严肃到不苟言笑的地步。只是手上捏着根带着怪异的弧线的木质武器,却又有别于刺客晓所见过的黑魁等人所使用的魔法棒。
Intee离开Vizjerei的时候刺客晓的年纪还很小,大概只有十几岁的样子,却已经同自己的兄长经历过了人世间最为残酷的事情,兄弟之间的分离则是给这些残酷增加了最有分量的一笔。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刺客晓仍然会时常感念于父兄在内乱中战死,Intee则是自愿流放到远方的种种往事,每每念及于此,无不是痛入骨髓。
正因如此,他才会循着传说一直找寻到了鲁?高音,为的不过就是一探Intee当年的行走的足迹,至于后来加入到反抗魔神的原罪盟约当中,纯粹就是机缘巧合了。
踏进“阻”字门的一瞬间,刺客晓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觉得在这里或许会有奇遇,只不过没想到竟会与Intee相见。
直到此时,他还是对此持有怀疑,搞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他向对面喊到:
“你是Intee吗?”
声音湮没在滔滔江水的轰鸣当中,连自己都听得不甚清楚,但他却分明地看到对面的人点了点头。
刺客晓纵身一跃,想跳到距离Intee更近一点的石头上去,去没想到还没落地,Intee便陡一挥手中的魔法杖,瞬间激发出一道火柱,直奔他的方向而来。
刺客晓见势不妙,右手食指一横,从河水中涌起一股水柱,在他的面前弯曲着搭起了一座拱桥。他收住了向前的冲力,稳稳地踏在了水桥之上。那束火柱就擦着他的脚底射在了他原本打算立足的那块石头之上,立时就将其击得粉碎。
Intee缘何要亮出杀招,这让刺客晓困惑万分,他把这个疑问大声地喊了出来。
随即,他与其说是听到,倒不如说是感觉到了Intee的回话:
“我们是兄弟,心灵上的感应足可以完成互相之间的交流,没必要大喊大叫!”
刺客晓试着在心底想象着刚才自己的疑问,果然没多一会就“听”到了Intee的答复:
“你如果靠的太近,便是我的敌人,对付敌人,当然要倾尽全力。”
“可是我们是兄弟啊。”
“父亲和叔父一样是兄弟,不还是反目成仇,差点毁灭了整个Vizjerei部落吗?世界上不存在任何一个足够可信的人,即使是自己的父母兄弟也不例外……”
“既然这样,你当初又为何自愿跟随叔父Horazon被流放?这在当时可是被部落的村民们传为一代佳话的。”
“你真的很想窥探我的想法?”
“当然!”
Intee犹豫了一下:“这样吧,你我之间还有三块石头露在水面之外,只要你每能踏足其上一次,我就告诉你一段你想知道或者你应该去知道的事情,你看怎么样?”
刺客晓叫了声“好”,早就纵身一跳,朝着最近的那块石块而来。
Intee早有准备,魔法棒在空中画了个圈,然后在背面一点,从中立时喷出三道火柱,贴着水面横扫而来。
刺客晓在半空中也没闲着,他双掌掌心向上,然后同时向内侧一翻,做出个就像捧着什么东西一样的手势。
江面应声而动,火柱两侧的水波忽起,骤然提升了一米有余的高度,然后从两面向内侧倒伏,纵使火柱的温度奇高,终究耐不住巨量河水的湮灭,瞬间就化为乌有了。
刺客晓稳稳地落到第一块石头上。
“很不错的身手,是时候回答你的问题了——当初我之所以要跟着叔父一同被流放,并非是把亲情放在第一位来考虑,而是想在不断的游历中增长见识,并且思考人之所以为人,并且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最根本原因。发生在Vizjerei的事情在很长的时间内令我困惑不已,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分歧令得骨肉相残、亲疏倒置,当时我认为这个答案在相对较为闭塞的刺客部落是永远无法找到的,只能在近乎于自我折磨的环境下,借助我们与生俱来的对自然力的掌握去慢慢体会……”
“那么你体会到的结果是什么?”
“那是下一个问题了,能否知道还是要看你的本事。”
刺客晓心知这次不会再像刚才那样的容易,Intee必然会全力阻止他踏上第二块石头,与其在行动中被动挨打,倒不如先发制人,为自己争取到最有利的形式。
他双臂向上一挥,然后逆时针扭动了半圈。
Intee周围的河水立刻下陷成了一个倒坠的锥型深坑,慢慢开始旋转起来,并且伴随着旋转缓慢地提升到了Intee同样的高度,把他包裹在了其中。
机不可失,刺客晓趁着这个功夫立刻向下一块石头跳跃而去。却没想到从漩涡之中弹射出若干个物体来,直接落在了周围的几块石头上,分别幻化成了Intee模样,紧接着一齐挥动魔法棒,雷、冰、火、水、电各式各样的魔法攻击便从四面八方向这里袭来。
刺客晓叫苦不迭,知道Intee使出的是“幻”字诀的分身术,但似乎又结合了其它几个字诀的精髓于其中,不知道比先前莲所用的同样的招数高明了多少倍。
如今腹背受敌,再一味的强登石块似乎不太可能了,他在空中骤然一个翻身躲过了先发先至的火攻和水攻,紧接着卷起一面水墙,把冰攻包裹在其中,利用水墙的弯转令其稍微改变了方向,与雷攻正面碰撞在了一起,一瞬间两种攻击就相互抵消了。
做到这里,刺客晓早已经落在了开始的那块石头上,此时最后剩下来的电攻亦至,却是无论如何也躲闪不开了。他灵机一动,一掌触地,一掌平举向上,自掌心处逐渐生出个滚圆的电球体来。
刺客晓将电球体一抓,翻手对准了电攻来袭的方向,两种电荷的互相排斥作用下,直把他硬生生的弹了出去,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第二块石头上。
此时漩涡也已落下,Intee忍不住赞许的点点头:
“我所体会到的就是什么都没有体会到——或许是资质平平的关系吧,不要说是人生在世的根本,就连同样存在的永不停息的争斗的起因都没能参透个明白,所以我才会逐渐放弃了对自然力的崇拜,转而倾心研习起魔法来,因为最起码这样的能力在某些人看来超越了认知的极限,或许能够同样达到意想不到的启发作用吧……”
现在刺客晓和Intee相距不过数米,中间只有一块石头露在外面,刺客晓却一时想不出还有什么疑问了——Intee的解答看似合乎情理,却又不免都是模棱两可的托词,没有包含任何实实在在的信息,即使再问下去,无非还是一如往常的令人失望罢了。
Intee似乎也觉察到了刺客晓心绪的变化,提醒他到:
“最有用的东西都会最后出现,而且这次我不会再使用魔法。”
刺客晓实在有太多的话想对Intee诉说,而不是像这样要靠你来我往的的打斗而决定问答的进行与否,不过既然Intee这样说了,那就姑且把这个兄弟间的游戏进行下去,看看究竟会有什么收获吧。
最后一块石头距离他不过一两米的距离,他甚至没有动用真气,仅凭着双腿一跨便踏足其上了——经历过了Intee的万般刁难,却没想到这最后一步来的如此容易。
他抬起头,朝着Intee所在的方向看去,眼前却空空如也,Intee早就不知去向。身后凉风一闪,他骤然回过头去,但见Intee腾在半空中,迎面便是一掌,正打中在刺客晓的胸前。
刺客晓被这一掌击得身体弓成了弧形,立时吐出几大口鲜血来,视线也开始变得恍惚不定起来。依稀中,面前的Intee摘下了面罩,对着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眼之所见未必尽皆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