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西是罗格营地的铁匠,在她的店铺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和装备,看上一眼都会令人眼花缭乱。
亚历克斯第一次见到铁匠恰西时大为吃惊——严格的说,第一次见到罗格营地的每个人都令他吃惊——因为从前生活范围的局限,他甚至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接触过除了亚马逊族人以外的任何人。不过他听说过关于野蛮人的故事,在他内心深处,不自觉的把那个灭亡了强大的罗马帝国的民族定义为只懂得遇事便动用武力的笨蛋和莽夫,虽然高大健硕却头脑蠢笨。
他第一个见到的竟然是个女野蛮人,而且还是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妇人。
阿维音上前跟她聊了几句,这个女野蛮人偏过头看了眼亚历克斯:
“别傻站在那里不动,快进来吧亚马逊小子——老实跟你说吧阿维音,看到你们出现在这里我一点都不感觉意外,现在到处兵荒马乱,连罗格营地这个快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里都充斥了你们这样的难民,我不可能也没能力对每个人都施以援手,我只是一个铁匠而不是英雄或者救苦救难的大天使。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跟你的姐姐马维娜相交多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是她要你们来找我的话,我倒是愿意给你们提供两张床位——当然,只是短期的寄居……”
阿维音满脸堆笑,有些做作地夸赞着恰西的大恩大德,这令亚历克斯异常反感,他局促地坐在恰西炼铁炉子旁的板凳上,也不知是烧旺炉火的炙烤还是阿维音对恰西的过分热情令他面红耳赤,燥热难耐。他很想立刻站起来转身离去,而不是受人如此待遇还要低眉下气忍气吞声。他斜着眼盯着眼前这个老态龙钟的高大女人,看着她上下嘴唇为了不断发出噪音而不停地触碰着,耐着性子忍受那一连串刺耳的音调不停地侵扰着自己的耳朵——他能做的就只有忍受,也许逃离亚马逊人营地的时候因为一切来得过于突然的缘故,令得他还没有过多的考虑过自己的处境和命运,但到现在他才分明的感到,世界虽然辽阔,现在能容得下他和阿维音的也许就只有铁匠恰西的这一方家园了。
“奶奶,他们是谁?”有个小男孩,倚着门怯生生地问恰西。
“阿维音和亚历克斯,他们要跟我们一起住一段时间。”
“哎呀,这就是您的孙子吧,真是……真是……漂亮的小伙子啊!”阿维音赶忙说到。
恰西嘴角微微上勾,对阿维音的奉承毫不买账。她掀起屋角一块满是灰尘的蚊帐,露出几个破箱子搭起的床铺。
“你们就在这里委屈一下吧!”说完便自顾自的忙她的活计去了。
阿维音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开始动手收拾床铺。她掸掉落在箱子上的灰尘,然后把它们平均分成两块,在上面罩上一整块还算干净的破布——打扫完成后,亚历克斯惊讶的发现,在这有限的空间里,阿维音竟然安排出了自己久违的舒适感觉。
他走过去,仰躺在一张床上——自从逃出亚马逊人的营地,一路上他有很多话想跟阿维音说,但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为什么族人要叛乱?为什么族人就容不下他?其实不需要问,他或许比阿维音更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此时的他疲倦异常,但又不想就这么睡去,只好盯着屋顶一张蛛网上的不停盘旋爬行的蜘蛛,思考着似有似无的事情。
“亚历克斯哥哥,你陪我玩战斗游戏好吗?”
亚历克斯翻身坐起,看到恰西的孙子拿着两只生了锈的短匕首。
“你叫什么名字?”亚历克斯问到。
“巴巴利安。”
“恩,巴巴利安,你是个野蛮人吗?”
“奶奶说,我现在是个小野蛮人,等我长大了,我就会成为最伟大的野蛮人。”
“那么,你现在是个几岁的野蛮人呢?”
“八岁。”
“我在八岁的时候猎杀过一条野狼。”想到刚才恰西的傲慢,亚历克斯有些幸灾乐祸。他忽然发现一直号称能争善战的野蛮人也不过如此,在动乱的世界中也只会安于做个与世无争的铁匠,表面上微言大义,私下里战战兢兢罢了。一想到这里,他心情一下子爽快了很多,“那么你所说的战斗游戏怎么玩呢?”
“很简单,我们各自拿一个短刀近身搏斗,刀先落地的就是输家。”
“好!”
两个人来到房前的空地上,相对而立。巴巴利安比亚历克斯足足矮了小半个身子,他只能抬着头才能使两人对视。这令亚历克斯忽然觉得自己也很无趣——跟一个孩子玩一个只有孩子才会玩的游戏,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亚马逊的王子,经历过战斗训练的战士,只因为受到了这个孩子奶奶的冷遇,就要在他身上找回早已不复存在的尊严。戏弄一下眼前这个小孩,真的可以报复野蛮人恰西的冷遇,或是大涨了亚马逊人在世人眼中的声望?想想也觉得有点可笑,他被亚马逊人抛弃后竟然还想着如何捍卫族人的荣誉。
“我喊到三,就开始。”巴巴利安一脸认真,倒令亚历克斯哭笑不得了。
“一……”巴巴利安开始提气;
“二……”巴巴利安左脚向左踏出一小步;
“三——”巴巴利安一个瞬间加速,携刀快进,直奔亚历克斯而来。
亚历克斯一惊,对于巴巴利安的速度毫无准备,慌忙中只见对方一个纵身,短刀已经划到了自己的前额,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竟没有时间提刀抵挡,只是下意识的把头偏向一侧,才算躲过这一击,不过落下的刀锋还是把肩头的衣服划开了一条口子。
亚历克斯向后一跃,反手持刀在胸前,做出了战斗的姿势。看来之前他完全低估了巴巴利安这个小男孩,什么族人的荣誉,恰西的冷遇,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再提不起精神,被个仅有八岁的野蛮人打败的话,他这个落难王子可真的是一无是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