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晓讲的这段野蛮人阿提拉的历史安特尔闻所未闻,先前他只是知道先祖阿提拉是在新婚之夜暴亡,却不知道原来是死在了刺客晓的面前,而且还留下了遗言。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是野蛮人中位高权重的人都不知道的内情,却被刺客晓现在所提及,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呢?
安特尔对刺客晓始终没什么好感,这跟刚才与他的战斗中被打得狼狈不堪有直接的关系。他向来高高在上,哪曾受过如此窝囊之气,只是限于技不如人也不好发作罢了。
就在刚才这个刺客晓先是仅用几句话对西尔维尼奥当头一盆冷水,让其彻底没了精气的时候,自己还在庆幸他帮了大忙,一番话促使西尔维尼奥距离投诚野蛮人的可能又近了一步,却没想到他反过来又对自己冷嘲热讽起来,摆出曾经与先祖相交的资历出来,大有以辈分压人的气势。不过,安特尔也是确实想听听匈奴王阿提拉究竟留下什么遗言,那或许是关系到整个野蛮人族群生死的指示也说不定,如果因为一时意气用事,得罪了刺客晓而错失了听到遗言的机会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安特尔尽量伪装出谦逊的样子,耐心地听刺客晓继续说下去:
“……阿提拉气息开始微弱,却还在坚持交代着遗言,遗言的前半部分很长,大概的意思就是说,如果自己一旦身死,各大部族的统帅真的揭竿而起,瓜分了这个强大的帝国的话,那也不是人力所能阻止的了。现在想想,自己多年征战,呕心沥血才使野蛮人族群有了如此辽阔的版图,论起功绩来,应该也不输给建立了罗马帝国的亚历山大帝。不过,这么多年的战争也确实造成了无数生灵涂炭,掠夺来的土地再怎么辽阔,容纳死后身体的只是需要一尺见方的泥土。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此时他倒是有些后悔于先前的杀伐无度了。眼看着生命之火将息,只想托刺客晓带给后代只言片语,如若以后野蛮人族群偏安一隅、与世无争的话,那么权当没有此事;但是如果后人再次崛起、任意杀戮的话,那么一定要把这句话带给他们……”
安特尔开始听的仔细,后来发现刺客晓代为传达的话毫无实际意义,无非是些先祖阿提拉在临终前的感慨和牢骚罢了,越听到后来越是心不在焉,到现在终于等到了应该是最重要的一句,便又重新抖擞精神,满怀期待:
“……他让我对你们说:‘在做一件决定成千上万人生死的事情之前,先想一想,这是自己的本意,还是只是被他人所左右——诸如只为了维护祖先的荣誉等等!’”
“就——这么一句话?”安特尔有些不敢相信,先祖阿提拉在战场上何等英勇,一生南征北战杀敌无数,他的野蛮人大军所到之处,无不是风声鹤唳、草木含悲。这样一个战场上屠夫一样的人物,临死前竟然幡然悔悟,后悔以前的杀戮,这种反常的表现让安特尔怎么也想不明白了。更重要的是,安特尔原本以为能够从中得到什么重要信息,却没想到这么一句毫无意义的遗言,心中不免失望透顶。
刺客晓似乎看出了安特尔的失望:“那么,你现在所做的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安特尔不以为然:“当然是为了我们野蛮人整个族群,为了恢复祖先的荣耀……”
“那么,这是你的本意吗?”
“野蛮人从不遵从自己的本意,而是为了整个族群而活着!”
“你的族群需要整个大陆作为领地才能生存?”
“那当然——不是,但是我们的祖先曾经……”
“那就是说你为了祖先而战斗?”
“是的——”
“但是你的祖先说了,不要为了维护他的荣誉而战斗!”
“这个——这个——我不管……我现在兵临城下,不日就可征服世界,到时候谁还敢对我发动的战争说三道四?”
“哈哈——”刺客晓大笑不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对你来说,阿提拉的遗训或许毫无意义,你当然可以选择遵守或者弃之不顾,这个于我毫不相干。说到到选择……”刺客晓转向一直沉默的西尔维尼奥:“……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刚才刺客晓的一番话给了西尔维尼奥当头一棒,这么半天还没缓过神来。他内心纠结于自己命运的不济,反复吟诵了几遍当初在国王面前发下的忠诚的誓言,回想起这多年来,自己从卫兵一直被提拔到统领全国兵马的元帅,无不是唯国王陛下马首是瞻,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却没想到敌不过几分猜疑,只凭借莫须有的罪行,就要将他私下里处决……
听到刺客晓跟他说话,他这才有气无力的抬抬眼:
“还能有什么打算,圣骑士营地肯定是回不去了,但是我也绝不会做出背主通敌的事情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瞟着安特尔的,就好像故意告诉他别再打他的主意。老实说,他混到如今的地步,虽然也怪自己统帅大军这么多年多少有些恃才傲物的性格,得罪了当朝的几个权贵,但是更直接的原因却是和安特尔的私交被人抓了个现形。所以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把导致自己身陷绝境的罪过推到安特尔的身上。不过,拒不接受安特尔加入野蛮人的邀请,却是早就在心中做出的决定,不仅仅是因为圣骑士向来以忠诚而著称,更因为在经历过这次变故后,他本人已经对征战沙场产生了厌倦的情绪,只想着离开这块伤心地,随便找个地方安度余生。
他忽然看了眼刺客晓,心中萌发了一个念头,一下子就跪倒在了他的面前:
“请问,我可以拜您为师,从此追随左右吗?”西尔维尼奥语出惊人,紧接着他又补充到,“我不为学什么长生之术,只想与您一起游历世界,豁达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