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起所说的“家丑”,对张傲秋来说,在岭南就亲自处理过一次,也算是有经验的过来人,所以在他心里,现在也不过是换了个时间,空间跟人物而已,根本就没把它没当回事。
不过这事紫陌可没经历过,而且他自小就是被当做凌霄门未来门主来培养,学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利用各种手段掌控跟巩固权利,所以最听不得就是如“祸起萧墙”这样的事情。
现在苏起内伤未愈,虽然起居行走亦如正常人,但在现在这个豺狼环顾的当口,谁也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来一点惊喜,要是苏起这个正主因内伤原因而有个什么不测,那先前所有一切努力跟后面的部署就都白费了,所以眼下只能暂停修养。
不过苏起修养是修养,但只要一旦得空,紫陌都会凑过去陪他聊天,开始苏起还以为紫陌是在安慰他,心中还有些许感动,但后来越聊越感觉不是那么回事了。
原来这小子借着仰慕草原灿烂文化和对苏起发自内心关怀的借口,将苏起七大姑八大姨,叔叔伯伯全部问了一遍,甚至包括哪个有几个老婆,生了几个儿子,各自有多大年纪,有什么特长,跟苏起关系是亲近还是疏远等等,事无巨细都扒拉了一遍,可以说是苏起祖宗四代以内的情况,都被这小子摸得一清二楚。
不过紫陌这番功夫也没有白费,对苏起所说的那个“家丑”的来龙去脉也算是整明白了。
原来在草原一统的时候,苏起曾曾祖父就身居高位,后来草原被张居安的离间计弄得四零八落,分裂成十八部落,但其所在的部落却因苏起曾曾祖父的缘故,势力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在其他部落互相攻击的大局势下,先是以屈求安,示之以弱,麻痹其他部落的同时借机养精蓄锐,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最后看准时机,在局势最动荡时,一击而出,对周边临近部落同时发兵,一战奠定草原霸主的地位。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在苏起曾曾祖父正要借此大好局势,准备再次一统草原的时候,却在征战途中突然暴毙而亡,这样一个天赐良机,其他部落自然不会放弃,难得联合一起,对其发动反攻。
还好苏起曾祖父也是一个雄才大略之人,在局势如此急转而下的情况下,避其锋芒,远交近防,甚至在最艰难的时候,选择退往草原深处,才得以将部落保存下来,但势力却是大跌,其本上是一夜回到了出兵前。
不过苏起曾曾祖父当年也太生猛了一些,征战多年,手上占满了鲜血,结下的仇恨那是数都数不过来,临近的其他部落深受其害,根本就不可能放手,一直对其部落穷追猛打,后来还是苏起曾祖父散尽大半家业,做局引起其他部落因分赃不均内讧,这才算是将家门口的战火渐渐平息下来。
在苏起曾祖父这一代手中,是被逼守成,纵有雄才大略,但也只能望而兴叹,所以将一腔热血,所有希望转而都寄托在下一代培养上,而苏起祖父也不负众望,在继承汗位后,再一次发兵而起,势力渐渐强大起来,但奈何周边部落早就对他心怀戒备,平时各打各的,但一旦遇见苏起祖父,就会立即相抱成团,一致对外。
而一个部落越是强大,表明其财富也就越多,就像一只膘肥体壮的雄狮,看起来是强壮不好惹,但只要能成功咬上一口,也能撑个肚儿滚圆。
天下根本就不缺那些富贵险中求的疯子,对一个渐渐强大起来,即是威胁又是肥肉的部落,要是即能吃饱自己肚子,又能减小其威胁,那又何乐而不为了?
所以苏起祖父征战一生,最后发现一切还是在原地踏步,最多也就是维持一个平局,而这个结果却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晚年更是郁郁寡欢,最终心焦力竭而去。
而苏起的父亲在其家族中排行老五,心性仁怀,书生气息,不喜战争,本来这样一个人,是怎么都不可能得到汗位的,但连年征战,上面几个兄长,不是战死就是夭折,最后这个人人都羡慕的馅饼,在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情况下“嘣”地一下砸在他脑袋上。
只是这个在别人眼中的馅饼,对苏起父亲来说,却是一个铁饼,虽然没有被砸死,但绝对晕了好一阵,幸好下面有个八弟,能征善战,不仅稳住大局,还在其基础上更进一步。
而苏起父亲的仁怀大义,也深受族人爱戴,兄弟二人一文一武,渐渐带领部落在草原上站稳脚跟,其部落势力稳居十八部落前三甲。
而且两兄弟关系也极好,苏起自己一身武艺跟修为就是他八叔亲自教导出来,而且草原征战多年,也是在其麾下听命。
而他八叔的儿子,却是喜文不喜武,而这却正好对苏起父亲胃口,对其也是不遗余力,亲自教导,这两代人,算是完全掉了个个。
后来苏起八叔沙场战死,苏起父亲也被害而亡,千斤重担一下落在了苏起兄弟二人身上,本来若是兄弟齐心,不说更进一步,至少也能守住家业。
只是苏起八叔在军中威望太高,于是军中一部分人想力保其子登上汗位,而苏起在军中也是崭露头角,也拥有一部分亲信,同时在文官那边,因其父亲的缘故,也大部分倾向苏起。
这下就不好弄了,对苏起来说,八叔对他视如己出,教导栽培之恩永生难忘,而且在他心中,八叔不仅是亲人,更是偶像,这份情感,根深蒂固,毫无动摇。
在苏起内心,其实更向往的是军旅生涯,喜欢那种时刻游走在刀尖上的刺激,那种四平八稳坐在汗位上的差事更适合与他父亲性格相似的堂兄弟。
只是汗位毕竟是汗位,是一个部落君主,拥有的权利先不说,对外却是一种象征,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对一个部落也是一样,就算苏起他自己不想,也知道此事必须尽早解决,同时若他不争,也总感觉对不住下面那些支持他的人。
不过苏起心中对他八叔的尊敬,也让他不想跟他堂弟相争,于是部落的汗位就这样在尴尬而又奇怪的情形下一直拖了下来。
苏起虽然不想争,但耐不住下面人日复一日的游说,烦不胜烦的同时,也感到周围气氛渐渐微妙起来,分成两派的人针锋相对日渐严重,常此下去,恐怕还没等外面敌人打进来,自己就先分崩离析了。
而苏起堂弟那边,力主其登上汗位的核心人物,却是其娘舅,此人文韬武略,才干在草原上的部落来说,可以说是难逢敌手,只是苏起堂弟对此事同样也是态度隐晦,什么话都不说,每日只是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于是上面两个看上去屁事没有,其内却早已是暗流涌动。
所以苏起此次前往中原寻回玉牒,一方面玉牒确是草原圣物,不容落入他族之手,另一方面也是对汗位一事心烦,下意识中想找个远离这些纠纷的地方。
紫陌在挖苏起家老底的时候,张傲秋对此却是不闻不问,彻底当一个甩手掌柜,独自一人在另一边打坐冥想。
张傲秋打坐,一般都是七八天打底,这种情况紫陌跟苏起两人早已见怪不怪,不过现在秋大厨神游了,只好由这个在欧阳雪怡面前吹嘘自己是“烤肉高手”的陌大厨接手,只是这“烤肉高手”烤出来的肉,吃的苏起眼睛直眨,而且还不能说,要是说了,惹得这高手撂摊子,那这活就得自己动手了,所谓君子不下厨房,还是忍忍为妙。
张傲秋这次冥想,主要是琢磨着炼神术,因为在修为上已经是百尺竿头,再难寸进,想要再有突破,也只有识海这个上丹田了。
在乾坤图内二十年,虽然修炼完炼神术第一层,识海超过百倍增长,但对于见过啸月狼识海的他来说,知道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只是炼神术太过深奥,晦涩难懂,打坐冥想这么长时间,不但没琢磨明白,反而越搅越糊涂,想着还是到乾坤图内去请教那老爷子,但转念一想,自己孤身进去,一呆十几二十年的,那种寂寞实在有点扛不住。
一想到孤寂,脑中立即浮现夜无霜的影子,心中跟着盘算了一下,这分开也有好些天了,连个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刚起,心头竟然莫名一慌,现在草原上可不太平,随时都有可能遇见战乱,虽然事先与先进入草原的张家那五十名高手约定有联络方式,但草原就如同大海,四周都是一样,身陷其中,连个方向都搞不清楚,而且草原上连个标志性地标都没有,就算双方留下了暗记,但又到哪里去寻找?
况且两人穿的还是中原服饰,万一要是遇见草原上的骑兵,就算修为再高,也很难跑得过无休无止的四条腿的战马。
这些个念头接二连三闪现,最后那一瞬间定格,让张傲秋不由自主心头狂跳,身子霍得站起,同时识海中开始呼唤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的海东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