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者,君子之器。
帝国法律对于商人算是比较严苛,但经过近百年来,已经没有当时那么苛刻了,商人地位也逐渐有升高之势,虽然明文规定不得配带使用玉器,但是暗地偷偷使用也没人去查。
离凡尘走进客栈,早有伙计迎了上来招呼,离凡尘微笑不语,径直走到了柜台前,自怀中拿出一块玉牌,交给柜台后那人。
这玉牌通体使用暖心玉制成,呈圆形,正面雕有一座五层楼阁,整座楼阁处于云雾之中,半隐半现,反面只有一个“张”字,“张”字四周还有一层淡淡的水波雕纹。
那人接过离凡尘手中的玉牌,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会儿之后,对着那个伙计挥了挥手示意下去,随后躬身对着离凡尘道:“公子请随我来!”
这时秦烈也走了进来,离凡尘示意秦烈跟着,随着那人径直上了三楼。
这一楼已是颇为富贵大气,到了二楼则还要更甚一楼,至于三楼则是只能用“奢侈”二字来形容了,秦烈跟在后面暗暗咂舌,低声对着离凡尘道:“这要是来了人直接把这三楼东西卷一些,估计一辈子也就够了!”
他虽然小声,不过也就是比平时声音小点,那个大嗓门还是被前面领路之人听到了,那人回头低声笑道:“这位公子说笑了,虽然这座四海楼内并无高手坐镇,但这楼可是与帝国有些干系的,寻常人等也是不敢来此胡闹的。”
离凡尘倒是有些好奇了,不过也没问,跟着那人左拐右拐到了里面的一间房前,那人回身对着离凡尘二人说道:“还请两位公子稍后”,随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里面走出一个老者,那块玉牌被老者双手捧着,出来递给离凡尘躬身道:“公子请入内说话!”
二人走了进去,老者请二人坐下,对着离凡尘躬身道:“见过二掌柜的,不知道二掌柜的今日来此,真是失礼了!”
秦烈听到老者这么称呼,脑子早已反应不过来了,离凡尘也是愣了一下才道:“老先生请勿多礼,这二掌柜的是怎么个说法?”
老者直起身笑道:“掌柜的月前自北原城路过特意嘱咐了,说持有这块牌子的是他的结义兄弟,以后便是咱这整个张氏商行的二掌柜的!”
离凡尘笑道:“大哥真是有心了,不过你就不怕这块牌子是假的,或者我丢了被人捡到?”
老者道:“造假是不会,这牌子上是有一些隐秘的窍门的,何况这暖心玉也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至于丢失,掌柜的说这种事不会发生,即便真的丢了,别人也不识得这牌子的,最多当成个贵重玩意儿,不知道此番二掌柜的来此准备停留多久?”
离凡尘道:“这个目前还不确定,听说北郡武风盛行,高手极多,我想去找人切磋切磋,还想在附近游玩一番,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者道:“不敢当,我是这里的大总管,以后二掌柜的称呼我范总管就行”
“我以后称呼您范老吧,您以后不必称呼我二掌柜的,就叫我离公子或者离少侠都可以,至于他,姓秦名烈,你称呼秦公子便行。”
“是,方才我已让账房去安排别院了,现在还请公子上四楼进食。”
离凡尘点点头道:“也好,今日也确实饿了!”
二人随着范总管上了四楼,这四楼与下面三层比起来显得朴素淡雅许多,没了逼人眼目的奢华与贵气,倒是多了一些风骨与雅致,整个四楼布局别致,匠心独运,一层楼阁之中,竟然有一种曲径通幽,柳暗花明的妙处。
离凡尘上了四楼眼前一亮,秦烈则在看了许久后问范总管道:“怎么下面那么贵气,这四楼这么寒酸,除了一些字画花草也没别的了?”
范总管回身笑道:“秦公子有所不知,这五层楼,一楼是用来招待寻常有能力进来之人,二楼用来招待一般贵客,这三楼则是招待各地官员以及外邦贵宾,四楼除非大儒名士或者一方诸侯以及皇室贵宾是上不来的,这些人的身份怎可与那些金银俗物相伴!”
离凡尘出声道:“你可不要小看了这里,这里一花一草,一桌一凳恐怕要比真的真金白银还要贵重,更何况那些古琴名画,大家笔墨了!”
范总管点头笑道:“二掌柜好眼力!”
这四楼呈不规则的井字形布局,三面单间必有一处空地,要么以花草相隔,要么以轻纱遮目。这空阔的地方则是供人在一起谈经论道,品茗赏乐,单间供人商谈要事,私下聚会。此时一路过来倒也没见几人,与一二三楼比起来的确要清静的多。
离凡尘看了觉得很是喜欢,轻声道:“照范老这么说还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了!”
范总管还未及开口,秦烈在一旁出声道:“四楼都这么厉害了,那五楼了?”
离凡尘一听也是点头,饶有兴致的看向范总管,范总管轻轻一捋胡须道:“咱们张氏商行是这帝国四大皇商之一,因此产业遍布九郡之地,但这四海楼每郡却是只有一处,便在本郡最富饶繁华的城中。这四海楼楼分五层,其余四层公子已经知道,这第五层要说是层,其实不若说是一个单间,一个很大的单间而已。”
“单间?难道五层只是一间而已!”
“不错,只是一间!要说这五层,自这四海楼建成之日起,已经过去了近三十余载,九郡九座,开门接客的次数一共也才四次而已!”
秦烈一听不信道:“这么久一共才四次,那你们岂不是要亏死了?”
范总管呵呵一笑,捋着胡须道:“秦公子可想知道这四次都是谁上过五层?”
秦烈早都等不及了,一听急忙道:“快说快说,我还真想知道这五层到底什么人才够资格上去!”
“第一次,是第一座四海楼建成之日,也就是那中都的四海楼,这五层邀请之人便是先朝太子殿下以及当时的丞相大人还有中都太学中最为有名望的三位博士以及太傅大人;第二次,则是龙腾三年,大帝北巡,于本楼五层下榻;第三次,则是九年前,当世最有名望的大儒朱云熹老先生去晚风观闭门清修前,在中都四海楼五层讲学,那次也是整个五层最为热闹的一次,天下九郡各地有名望的大儒皆来坐地听讲,可谓盛世之举,那次便是龙腾大帝也命诸位皇子前去听讲;至于第四次,则是龙腾二年,天玄上官先生在中都的五楼中剑败四国来使,并且四封信函退去四国数十万大军!”
说到这里,范总管压低声音道:“并且使得龙腾大帝允诺,再世之时不得对江湖出兵!”
秦烈道:“这上官先生的名望我也听父亲说起过,只是他一人怎能退去四国数十万大军?”
范总管笑道:“请问公子,三军夺帅会如何?”
“将领授首,帅旗落地,那自然是要兵败如山倒了!”
“这就是了,当日上官先生未起身,未出剑,只是双指虚空点了一下,那四国的顶尖高手便已认败,且心甘情愿,而上官先生给这四国皇帝带去了四封信,内容一样,只有一句话:兵出则换君!”
听到这里,秦烈已经双目发光,脸涨得通红,极其兴奋的道:“好霸气!好威武!那这四国皇帝怎么样?”
范总管嘿嘿一笑,那一直肃穆的样子此时竟有些幸灾乐祸,回道:“自然是将信撕得粉碎,将围在中原四处的兵将撤回了。这个消息传出,当时的龙腾大帝兴奋之余,挥笔疾书,写下:一剑可当百万师之句,一时传为天下奇谈!”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离凡尘道:“想必龙腾大帝刚高兴完就又要生气的拍桌子了吧!”
秦烈还没醒过神,范总管点头道:“是啊,这上官先生刚退走四国围兵,又给了大帝一个有生之年不得对江湖出兵的警告。自古狡兔死走狗烹,这江湖势力崛起壮大怎会被帝国所容忍,大帝当时估计已经有了些想法,可惜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这样一位乱世枭雄,治世明君,被一个江湖中人逼到如此,可想而知他的恼怒啊!”
这一番话说完,秦烈兀自想着当时上官慕白的霸气,离凡尘则在心里嘀咕他这个便宜师父倒还真是不能小瞧,范总管见到二人在思索,也就不再多言,在前引路。
三人一路穿行,走了半天终于到了中间一座较大的房前,范总管推门进去,请二人坐下,同时摇响了靠窗户不远的一串铃铛,铃声清脆悦耳,转韵悠长。
不多时,便有一个个侍女端了美酒佳肴进来,这四海楼的酒菜那自是精品,秦烈早已饿了,菜还未上完,已经抓起筷子往嘴里塞了,离凡尘倒是对那串铃起了兴趣,饶有兴致的看了半天。
范总管自是个精明人物,见到离凡尘那样,笑着解释道:“本楼的酒菜都是在一楼做的,而从三楼开始,每间房中都有这么一个铃铛,房中之人摇响此铃,自会有人按照之前点的菜单吩咐开始做菜,做好之后有密封的食盒装上酒菜用特制的机关拉上来,再由候在房中的侍女端来。”
离凡尘问道:“这用机关将饭菜由一楼拉上来自是省力,倒是个妙招,只是为何非要用铃?而不是吩咐侍女在此候着?”
范总管道:“自三楼往上,来往之人都是大有来头的。这样做,一则显得清静,二则为了这些人的隐秘。至于这铃铛,其实就是个幌子,为了装饰而已,主要在于那条绳子,这背后的绳子都连在本楼一间机关室内,拉这个,那边也会有铃铛响,就会有专人上前查看,然后会派侍女过来询问是何事需要。”
“哦,方才来时,听闻这四海楼与帝国有关联,却是何解?”
范总管道:“想必公子也知道这千余年来,商贾虽然富有,但是这身份地位却是实在低下。公子一路上来,觉得这座楼装饰如何?”
“这也正是我想问的。”
“当年龙腾大帝虽然入主中都,坐了这天下,但是因为荒帝无道,民不聊生,之后几年乱战,中都又起过一场大火,使得皇宫残败不堪,及至帝国建立,四方来朝之时,虽然皇宫由当时四家出资捐献得以恢复,但鸿胪寺却苦无地方招待这些人,又不能失了颜面,当时捐献物资钱财的四家商贾中的一位请见陛下,献上了这座四海楼。”
“想必那人是你们掌柜的!”
“是老掌柜!当时献上此楼后,大帝倒也开明,不拘一格的用了,后来每有外邦来使多是安排在此楼中。虽然老掌柜献上此楼,但身为一国之君怎会贪图此利,也为了显出大国风范,所以特赦此楼可以超过三层,装饰上除了皇室御用之外,皆可使用。因此后来就有了四、五层以及现在看到的装饰,经过十数年来,此楼现在名义上属于我们,也由我们打理,其实也算得上是帝国之物。”
两人说完,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离凡尘也饿了,不再多问,抓起筷子开始吃饭,范总管见此轻轻道了声辞,转身合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