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霖从广袖中拿出一本奏折来，杨戬心里一沉，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将准备好的奏折紧紧攥在手中藏于大氅下。侍立于旁的舞墨也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却又从凤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岂有此理！”玉帝使劲将奏折合上，重重地拍在御案上，喝道，众神仙吓了一大跳，纷纷晃了晃身形。
只有杨戬和凤霖纹丝不动，一旁的嫦娥直直地看着凤霖，恍惚明白了什么，脸色异常难看。
“瑶姬一案早已有了定论，你作为欲界女神，难道不知道吗？”玉帝指着凤霖呵斥道。
话音一落，众神这才明白玉帝为何震怒，却不敢私下议论，全都看向杨戬。舞墨端着托盘的手指关节因为使劲而泛白，在诸神中寻找到龙吉的身影，暗暗向其使眼色。龙吉自知此事自己无能为力，却赞成凤霖的做法，于是对舞墨摇摇头，做出无奈的表情。
“回陛下，小神确实已知瑶姬一事早有定论！”凤霖镇定自若，没有一丝畏惧，“如今小神恳请陛下恢复瑶姬姑姑长公主身份，以及认同其执掌四重天期间所行之职！”
舞墨听了凤霖的话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险些咳嗽起来，赶忙用拂袖掩面，向她拼命地使眼色，却被其视而不见。
就在杨戬快要出列的刹那，凤霖再次提高了音量：“小神削职于四重天长史离开天界，如今承蒙陛下不弃，委以重用，升任欲界主神，现恳请陛下恢复瑶姬长公主身份，认同其执掌四重天期间所行之职！”
“那你告诉朕！”玉帝的声音突然寒若坚冰，仿佛要冻结灵霄殿的气息，“瑶姬作为前任欲界女神，不顾天规威严，未能于三界做表率，私动凡心，与凡人婚配，触犯天规，使我天庭颜面尽失，于公于私都应依天规惩处，难道她还没有错吗？”
此时众神都知道这位欲界女神要为已故的瑶姬正名，但是诚如玉帝所说，瑶姬一事早有定论，而且是非对错还是杨戬在接任司法天神的时候亲口说出来的，如今再度提及，却不知该如何收场才好。
灵霄殿上一片哗然，目光在玉帝、杨戬和凤霖之间游移。凤霖依旧面无惧色，一字一句地说道：“陛下，瑶姬乃小神长辈，其对错不应由小神来言说，而且陛下刚才也说过，瑶姬一事早有定论，小神作为晚辈，更不应该妄言对错！”
说到这里，凤霖顿了顿，抬起头来与玉帝对视，继续说道：“小神之所以有此奏请，是因为陛下对前任欲界女神在任期间所行之职的认同，关乎到小神以后能否公平公正执掌欲界！”
“公平公正！”玉帝重复着凤霖的话，眉宇间的皱纹都能夹蚊子，冷冷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朕在处理瑶姬的事情上有失公平公正？哼！那你回答朕，当年瑶姬对你处罚是对是错啊？”
此话一出，龙吉、舞墨再也不能从容自若了，就连一直沉默未语的天狼星君也满脸怒容，暗暗瞪了玉帝一眼，转念一想，凤霖当年所受之罚少有人知，而且纪实也未记入仙史，此时提及，不过是震怒之余重伤凤霖的话语罢了，便将目光转移到了凤霖身上，只可惜她背向众神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父皇，陛……陛下息怒，”舞墨失声喊道，自觉失态之后又赶紧改口，“三公主无意冒犯陛下，请陛下恕罪！”
说罢，舞墨后退一步，双膝跪于玉帝面前。
凤霖依旧与玉帝对视着，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意，眼神更是没有透漏出任何畏惧。一瞬间，玉帝感觉仿佛回到了千年之前，杨戬接任司法天神之时的场景，那眼神与现在凤霖的如出一辙，只是凤霖的眼中多了几分隐忍与从容，好似削弱了自己的气势，甚至，自己都有些后悔旧事重提，问出这个问题。
“陛下，三公主以为当年所犯之错受到了惩处，瑶姬姑姑已死，如今不适合再论对错，望陛下三思！”龙吉也上前说道。
龙吉的话让玉帝想起了王母当时为杨戬开脱的情景，以及最后单独与自己说的那些话，神情更加严肃了，逼问道：“欲界女神一定要回答，你的回答事关你对执掌欲界，监理新天条的态度，朕不会让态度模棱两可的人担任司法天神，如今更不允许执掌欲界之人无法明辨是非，以至有失公平公正！”
此时的杨戬以为自己足以能够坦然面对过去，可听到玉帝这般逼问凤霖相似的问题，甚至直接提及母亲与自己的时候，自己竟然被完全掣肘，毫无应对之言，只能转头望着她。
凤霖从余光中看到杨戬在望着自己，但是她不能在玉帝面前露出半点退缩之意，且已在胸中盘算好了如何回答，从容淡定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回答道：“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统领三界，享有最高神权。”
听了这话，玉帝的露出了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掩饰起来了，神色却比先前松动了些。
凤霖并没有停顿，继续说道：“论君臣，陛下所做的一切，永远是对的！”
在众神面前，玉帝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这是他作为帝王的威严，王母曾经说过的话却再次回响在耳边。
“论父子，父亲对凤霖的教养和惩罚，都是对的！”说到这里，凤霖对着玉帝俯身长跪。
短短几十字便轻而易举地化解了玉帝的逼问，短短几十字只言是与对，避谈错与非。不但回答得滴水不漏，字字珠玑，更重要的是还顾及了玉帝的颜面，拍了玉帝一个响亮的马屁。
凤霖的回答让灵霄殿上的众神仙耳目一新，也让他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舞墨忍不住悄悄地仰头看了玉帝一眼，却清楚地看见玉帝的眼睛变得湿润了，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向龙吉和凤霖他们点了点头，却谁也没有注意到嫦娥眼底一闪而过的瞬间被掩饰了的狠厉。
“欲界女神果然公平公正！”玉帝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面容不怒自威，端坐在御座上说道，“朕准你奏请，以朕之名，恢复瑶姬长公主身份，其任职欲界女神，掌管天条期间，公正严明，无所阿避，恪尽职守，堪为众神之表率。尔今继任欲界女神掌管欲界，当一如既往维护天规威严！平身吧！”
“小神遵旨！谢陛下！”凤霖应声答道。
杨戬也松了口气，对凤霖更是心生敬佩之心，细细回味她说过的话，再与自己当年的作答相比，不觉自惭形秽。那次之后，杨戬也无数次自责对母亲瑶姬做出了那样的评价，甚至在得知三妹杨婵私配刘彦昌之后还一度担心玉帝还会有此一问，所以在明知天奴为了私下报复于她而挟制自己之时，自己会妥协，亲自将她压下华山。
若当年自己面对玉帝的提问也如此作答，不知结果又会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