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与窃贼的一战,兰念认识到了自己的短板,虽然境界进步很快,可是缺少实战的经验,因此在实际对敌过程中很容易手忙脚乱。清楚了这一点,在没课的时候,兰念往傲无常教习的小院跑的频率更勤了,他要与教习实战对演。这让傲教习十分欣慰。所谓天才,只有时刻保持警醒,认清自己的优缺点,并有针对性的加以弥补,才能最终成就大成就。而兰念,正是具备了这种素质的天才。
黄昏的青萍总是很美,这也是兰念一天中最喜欢的时间,特别是秋天的黄昏,金黄的树叶迎着金黄的晚霞在风中轻轻的摇摆,让人感到休闲惬意。
兰念正从傲无常教习的小院往自己的寝舍回返,看着这些美景心情说不出的舒畅。经过这段时间的对练,他已经从最初的不堪一击到现在能够支撑过一盏茶的时间。要知道,这可是教习丝毫没有压制功力的情况下,这个进步不可谓不大,连傲教习也深感吃惊。
傲无常是属于功力拔尖的教习,在所有青萍的教习中,他是属于那种在生死之间摸爬滚打过很长时间的高手,他的水平比一般的知微初段要高上一大截,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比拟弱一些的知微上段,也就是说,以现在兰念的水平,他可以跟比自己高两大境界的人交手而短时间内不落下风,如果想要逃跑,那么逃生的机会在八成以上。
这让傲无常非常惊讶,若兰念不是玄风的弟子,他甚至都产生了抢下这个弟子的念头,虽然他知道以他的水平,可能教授兰念的时间不会很长,兰念就会超越自己的水平达到一个新的高度,不过看着这个亲手教导出来的弟子迅捷而沉稳的提升着,他心里还是充满了欣慰。
回到自己的屋子,兰念很开心的跟傲娇打了声招呼,傲娇依旧躲在那个不着阳光的角落里。
与每次的眉飞色舞不同,今天的傲娇有些失落,看上去满面心事,甚至于兰念的招呼都没有回应,这让兰念感到有些奇怪。
轻轻走上前去,兰念也并着傲娇坐到了地上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傲娇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依旧看着地面发呆,兰念有些不知所措,于是赶紧讲起了今天与傲教习发生的一些趣事。这是傲娇最爱听的,仿佛只要跟父亲有关的,她都喜欢。
“知不知道,今天我在跟傲教习对练的时候突破到肾段了,差点把你父亲的眼球给惊出来,在一走神的刹那,我就逃过了他的必杀之局,反手一掌,把他弄得很狼狈,气的他直说我太狡猾!”
傲娇还是没有说话,只不过抬起了低垂的眼眉,望向兰念,这让兰念觉得有些不对劲。
“兰念,你说人还有没有来生?”沉默了半天,傲娇终于开口,不过一开口就是这么沉重的话题,兰念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肯定有的!”兰念点头,像是在给傲娇打气。
“你知道三生阁吧,听世人传言,哪里聚拢了轮回三世的灵魂,然后被用秘法留在了人间,这就是个很好的佐证啊!”
“呵呵......”傲娇笑了,声音有点凄凉。
“你知道三生阁内幕吗?”傲娇问道。
兰念摸了摸额头笑道:“这个......关于三生阁的消息,我只在藏书馆的书本上见过,关于它的内幕,我还真不太清楚。”
“世人为什么对三生阁如此畏惧?又是为什么三生阁跟五院六派,甚至很多其它的势力关系紧张?”傲娇垂下头,幽幽的说道:“这在很多大人物眼中,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兰念静静的听着这些不公之于世的密闻,有些好奇。
“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它能够发展到跟五院六派,两密阁同等的地位,是因为它特有的秘技。”
“这个秘技很可怕,它能够将死亡时间不久的武者灵魂唤回自己的身体,然后为它所用,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复活的高手功力还有所增长。当然,秘技也是有局限的,它能召唤的,只是融神阶以下。”
“想想这几十年以来,如果所有死亡的融神阶以下的高手都能被唤醒,那么三生阁将会是怎样一个巨大的势力,就算是它只召唤知微阶的高手,那么也不可想象。”
“可现在三生阁的地位,也仅仅是与我们持平而已,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要略低于我们,因此,很多大人物推断,他们之所以没能做大,是因为很多灵魂都会消散,在三生阁还没来得及复活的时候就已经消散。”
“灵魂,终究还是会消散啊!只要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就是无根的浮萍。”声音萧瑟,傲娇叹息道。
“我已经以这种状态存在了两年的时间,在这两年里我也明白了很多事情。”傲娇不再谈论三生阁的事情,转到了自己身上。
“人的灵魂存在的时间,跟自身的修为有关,修为越高的,存在的时间就会越长久,可无论多长久,也逃不过消散的结局。”
“什么三生三世,那只是人们一种自我安慰的说法,至少在我遇到的那些游魂里,没有一个能够转世成功。”
兰念听着这些叙述,感到有些悲哀。
来生,是一个多么令人充满希望的词语,可真像永远是那么残酷。作为有着穿越经历的自己,兰念在前世就一直相信着来生,甚至在兰念看来,用所谓的科学去解释也是能够行得通的,能量守恒,人死以后既然能够化为灵魂,那么就证明这些能量没有消失,而最终消失的时候,也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化为元气反哺这片天地,那些身上没有丝毫灵气储存的凡人呢?他们死亡以后去了哪里?又最终会化成什么?这令他感到迷惑。
不过这时候兰念也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傲娇突然提起了这个话题?难道她自己已经有了感应......
兰念的心有些发紧,虽然他与傲娇相处才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可这个善解人意,坚强善良的女孩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傲娇帮了他很多,给他解决修炼上的迷惑,通过她拉近了与傲无常教习的关系,甚至没有傲娇,兰念视若珍宝的包裹也会丢失,可自己除了陪着她聊天,给他描绘这个世界,任何实质性的帮助都不曾给过傲娇。
他还不曾带她去看春日里坠阳湖的水,秋日里五塔峰的风,看夕阳下漫天红的霞,这让兰念遗憾。
看着傲娇无助的缩在墙角的阴暗里,兰念心很疼,轻声的说到:“你,要走了吗?”
“兰念,你会想我吗?”
“会!一定会!”兰念一样的无助,想告诉她他很舍不得她,可他知道,所有的语言都那么苍白无力,甚至在这个时刻兰念想搂住她,给她一些温暖都不可能。他只能这样的看着,说着。
“真好,被人想念的感觉,真的很好。”傲娇声音轻了下去,就像梦中的低声呢喃。
夕阳下去了,黑夜来临。
兰念依旧坐在墙角,看着依旧闭着眼睛的傲娇,回忆着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不再开口。他就这样守着傲娇,守在她灵魂存在的最后时刻里,看着她的宁静与安详。
突然,傲娇睁开了眼睛,微笑又爬上脸庞,声音微微高昂:“兰念,我走以后,你还会不会找我父亲去喝酒?”
“会去找他,不喝酒!”
“谢谢你兰念!还有,告诉你一个秘密。”
“父亲院子里的那棵树,不是同心树,那是我随口编的,意思是与父同心,就是想让父亲开心,其实树的名字我也不知道。”
“那颗树苗是我偷偷从学院山里挖来的,你如果有机会能不能替我查到这棵树的真实名字,我很好奇。”
“好!”兰念点头。
傲娇的身体开始慢慢变的模糊,从脚开始,升起如萤火一样的光,星星点点,模糊住兰念的眼睛,傲娇根本没有介意,继续说着话,依旧显得那么开心。
兰念知道,这个善良的女孩这样的表现,是怕自己难过。
“如果有时间,多替我去看看父亲,他这个人不会生活,太潦草。”
“好......”
荧光升到了傲娇的胸口,那曾经婀娜的身体再也看不到了。
“你说你喜欢画眉,也好像喜欢花若雪,这没什么,没必要学我父亲,终生只有我母亲一个人。”
傲娇还在开导兰念,不过整个面部已经看不清楚,可依旧笑着。
“还有,你要记得我啊,男人说话要算数!”
最后的声音传了过来,空灵,缥缈......
“一定会记得......”
兰念喃喃的说着,泪水流了下来。
那些萤火飘飘扬扬的飞着,升上了屋顶,随后越过屋顶,飘向夜空,依旧美丽,就像这个美丽的女孩。兰念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可双手就这样直直的伸在了黑暗中,什么都没有,只剩下自己一滴滴的泪水,反射着星星的光芒......
兰念忽然觉得心空了很大一块,那些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就这样随着这些萤火飘向了依旧晴朗的天空,踪迹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