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幻海三重境(中)
“到底要怎么做?”越云急不可耐。
“小娃子,就是心急。姑奶奶我活了无尽的岁月,也受了无尽的折磨,如今是老态龙钟,油尽灯枯了,怕是没几年活头了。”说到这里,老婆婆战战巍巍地扶着拐杖,似乎下一刻就要气绝倒地的样子,越云差一点就要上前搀扶。
“至于脱困的念头,这些年反而淡了下来。”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只是时光无情,我一个孤老婆子,在这里寂寞难熬,需要一个人陪伴,若是我给他治好了眼睛,你们俩个人得要留下一个人在这陪着我。”老婆婆似乎陷入回忆中,眼神萧索。
“这太容易了!我答应你。”越云也不知道这老太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想想就是陪伴,也太简单了。
“说得轻巧!年轻人不知深浅,我也不怪你,不过这治眼的法子,倒是有些苦头要吃。”老婆婆故意停顿一下,看见越云的眼神依然炙热,才接着说,
“首先得要有人贡献一双眼珠,而且此人与被施治者须是血亲,然后我施法将眼珠换上,换上之后用五年,还得换回去在献眼者的身体内濡养一个月,再度换回去就可用到老了。”
越云一下子懵了,要把自己的眼睛摘下,换给哥哥,他从没想到代价竟是这样。
“你好好想想吧!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老婆婆撂下一句话,消失无踪。
越云双手抱头,大声喊“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他一想到自己失去眼睛,一辈子都见不到太阳,见不到父母,见不到玉儿,见不到“霞姐姐”,心中尽是千般不舍万般不愿,可转过来又想到哥哥,从小对自己关爱有加,小时候为自己掏鸟窝摔断了腿,替自己顶罪,受罚,桩桩件件,历历在目,他内心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
给哥哥治好了眼睛,自己就变成了瞎子,也只能是自己留下来陪死老太婆了,更要忍受无尽的黑暗和孤寂。
但他又想到了奶奶,如果奶奶在就能对付这老妖婆了,可是凭自己的身手,想从老妖婆的手底下逃走,几乎不可能,哥哥修行早,已是体武五重境,老妖婆答应了放走一人,那么最有希望的还是哥哥。
想到这些,他心中涌现无穷的恨意,他恨这该死的老妖婆,他更恨自己没有强大的实力,对付不了这老妖婆。他抽出寒魄刀,对着洞壁乱砍一番,碎石子四处乱飞。
越云听到“哐啷”一声,忙看去,原是哥哥醒了,许是刚才自己挥刀乱砍时,惊醒了他。
越云跑过去,看到哥哥头上缠满了布带,还有凝结不久的血迹,又想起哥哥刚救了自己一命。不由地泛出满眼泪花,心头一阵阵酸楚,更是下定了决心。
越枫这时已是头发凌乱,两眼布满血丝,神情委顿。
“云弟!”越枫抬起头来。
“你没有答应她什么吧?千万不要相信她,不管她说什么,她肯定是在骗你,她有自己的企图。”越枫似乎感觉到什么,语调急促。
越云努力地笑了笑,心里默默念到“你替我挡了那么多回,这次就让弟弟为你出头吧!”
就在这时,那老妖婆神出鬼没地出现了,“你似乎有了决定?”
“不要相信她!听哥哥的,奶奶和爸爸一定会来就我们的!”哐啷哐啷哐啷,铁链碰撞的声音不断。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聒噪!”老妖婆正要抬起拐杖,越云伸手抓住,“不许伤我哥哥!”
“只是让他昏睡一阵子罢了。”老妖婆诡异地一笑。
“我们兄弟俩还要叙叙话。”越云心想这死妖婆子,倒是什么都知道,看来想瞒她也不容易。
“还真是兄弟情深哪,没问题,没问题,叙吧叙吧,我老婆子就不在这碍眼了。”老妖婆放下拐杖,战战巍巍地走了。
“哥,现在我们的处境,你也知道,只能靠你了!”越云扶着越枫的肩膀。
“云弟,你千万不要做傻事,知道吗?”越枫情绪激动。
“不会的,还记得小时候,我喜欢那穿云雀,你爬上枫树为我掏穿云雀的窝吗?”越云把那些铭记在心里的事一件件,一桩桩,都和哥哥一起说了一遍。
“你该不会?你,你,我不允许你这么做!绝对不行!”越枫脸色无比严厉。
“哥,你还是笑起来帅气,我会一直都记着的。”越枫配合着笑了笑。
越云和越枫在老妖婆的施法下,成功地换了眼睛,越云不想让哥哥看见自己的样子,直接让老妖婆送走了越枫。
那老妖婆并没有脚镣手环锁着他,反而给他锦衣玉食,在洞窟之内自由行走,越云双目失明,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慢慢地他习惯了用手摸,用鼻子嗅,用身体去感触这个世界。
他环绕着洞窟走了一周,在各处都留下了自己的气味作为标记。他忽然想到了野狗,苦笑了一声,自己现在怕是连野狗都不如吧,不过,即便是野狗,也有生存的权利!
他心底唯一的依靠就是哥哥,唯一的希望,每当他快要放弃时,他就想起哥哥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给他莫大的勇气。
为了不忘记时间,越云用寒魄刀在石柱上划痕,那老妖婆每天给他送三次饭,每送三次,他就在石柱上划一道。
一天,
两天,三天……
很快到了月底,那老妖婆将他绑到大石盘上,“老妖婆,你要干什么?”越云也想过,所谓的“陪伴”,肯定没那么简单。
“干什么,姑奶奶我渴了,放你点血喝喝。”老妖婆的脸显得如此狰狞。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越云并不挣扎,自从失去双眼,越云变了,变得更加深邃,更加沉静了。
噌!噌!
越云感觉自己左右手各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手腕流了出来。
“滴答滴答”,那声响在洞窟里回荡着,越云注意过,水滴的声响没有这么大,那么自己的血滴声响也不会这么大,那必定是老妖婆故意捣鬼,想吓死我,老子偏不如你的意!
他在心底盼望着,哥哥呀,你要快点来救我,再不来,我就要被这老妖婆榨成人干了。
“意志力还不错,挺住,姑奶奶希望你一直都能这样。”越云可以想象那可憎的面目,枯黄斑斑的牙齿,难闻至极的口气,令人恶心得要吐,可是他发觉得自己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这是要挂了么?真他娘的不甘心!”越云渐渐失去了意识。
嗯……
嘘……越云吐了一口气,感觉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这里是地狱还是?
“小样,啧啧啧,恢复力不错嘛!”越云听着这口气声调颇为熟悉,只是他已无半分力气,眼皮都抬不起来,更别说张口说话了。尽管他比以前坚强了很多,可他再也不想尝试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实在是太恐怖了。
“看姑奶奶对你多好!又给你送来这么多补品,多造点血,让姑奶奶我早点恢复。”
越云忒想上去啐他一口,怎奈无力。
一月、两月、三月……
每一次越云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每一次都离死亡如此之近,自己的两条腿已经瘦的像根棒子了,原先的衣袍显得宽大了许多。
哥,你再不来,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我了!
哥,你怎么还不来?你忘记我了么?
哥,我实在撑不住了!你快点来吧!
终于有一天,“你那好哥哥来救你了!”老妖婆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哥哥来了!哥哥来了!越云忍不住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