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隐形人就在他们附近,就在暗处紧紧地盯着他们。
“你偷偷跟踪黑崖去艺术馆偷看我们的交易,这是你应得的惩罚!”血刺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风中,“你可要好好演下去哦!要不然小姐苦心写成的剧本就浪费了!”
血刺紧了紧束紧风衣的带子,在房顶上走来走去。“不过若是你拒绝我们的要求的话......说不定还会开启其他新剧情呢!”
她注视着兰殇的胳膊,那上面的青色比刚才又蔓延出了一片,上面还泛着血红的细纹。人在受到死亡威胁的时候,表情都会因为恐惧而变化,但是这个少年却只是握紧拳头,面色苍白。
不愧为纯色最年轻的组长。
终于是轮到兰组组长出场了,他或许是这些主角里最年轻的演员,但越年轻就越有爆发力,感情也会越丰富,说不定在真正属于他的那一场戏里,他会将所有的爱恨表现得淋漓尽致。
现在毒已经蔓延接近他的整条手臂,在不到七天的时间里,将会蔓延到全身,届时,不仅仅是手臂,他的胸口他的腿他的脚都会丧失感觉。最后,他将眼看着自己丧失身体的控制力,成为一具玩偶,接着死去。
兰殇忽然想起他四岁的时候最喜欢的那个玩具车,无论怎样撞到墙角碰到什么样的东西它都不会痛。因为它没有生命,但是每当看到它偏离轨道撞倒障碍物的时候,心都会一紧。
是不是有时候当事者,会比旁观者的心态放得更平和一些呢?
如今他就好像是当年他手中的那辆玩具车,撞在墙角没有知觉,但是,看着他的人,心却紧了。
于是她站出来,挡在他面前伸出双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瘦小的银发女孩的身上。
他感到呼吸停了几秒钟,欲伸臂将兰樱拉回来,却忘记了右臂已经脱离了他的精神管制,紧接着传进他耳朵的,是她清亮而坚定的声音。
“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给他解药?”
血刺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若有所思的眯了起来,好像在顺理成章就应该出现的剧情面前,又突发了新的岔口。
四目相对,两人再一次见面,不同于上次在勇者争霸赛上她恐惧的眼神,此时兰樱的眼睛里只有坚定和勇气,那一刻,仿佛双方一切的身份都可以忽略,那只是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对峙。
“他的剧情,你干什么参与?”血刺凝视兰樱,嘴角抽动,似乎在笑,“纯色高层参与的事情,你一个普通的小组员懂得什么?”
兰樱突然语塞起来,她放下伸展开的双臂,视线却从未从血刺眼睛上离开。她身后是纯色的高层人物,有兰组组长、黑组组长、白组副组长,而在某些不被人发觉的角落里,说不定还有红组的眼线。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组员罢了,一个连纯色总部在哪里都不会被告知的小组员,一个生命如蝼蚁的小组员。
“我知道我只是个普通的小组员,没有权利参与纯色高层的事情......我也知道作为一个组员,是不能够随意打断高层谈话的,但是——”兰樱紧紧地握紧了双拳,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我只知道的是,兰殇是我重要的人,我想要尽我的能力保护他!”
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组长什么的,组员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知道他是我重要的人就可以了。
兰殇抬起头,看到她的发丝被风吹起。
重要的人。
前一刻还在沙沙作响的树叶突然停止了,后一刻全世界都没有了声音。呼吸声、说话声、树叶飘落声、鸟叫声、汽车发动声,许许多多激烈的心声,全部都停止了。
这个世界,因为她的话而戛然而止。
他从未仔细听过她的声音,生气的时候,她的声音模糊不清;开心的时候,她的声音清亮充满活力;害羞的时候,她的声音有不情愿的撒娇和迟疑;难过的时候,她的声音低沉带着忧伤——可是,再怎么样的声音他都没有放在心上过,他觉得那不过是一个任性的小女孩的感情表达罢了,可是,他却不知道,原来她那看起来并不惹人注意的声音,也会有散发着明亮光芒的一刻。
这一刻,她有了纯色真正的当家气势,傲然挺立着,面对着能够瞬间秒杀她的敌人,不带任何犹豫地说出了她的回答。
直白而又令人心动。
“因为他是我重要的人。”
血刺的脸因为兰樱突然说出的这个回答而有些微的扭曲,此刻,再也没有人敢说她仅仅是个普通的组员。
屋顶上的血刺身体晃了晃,她紧紧盯着兰樱的眼睛,嘲笑般的微笑立刻浮现:“你当真为了让他活下去什么事都肯做?”
兰樱握紧的双拳开始颤抖,站立许久,她傲然地抬起下颚,坚定地回答:“对。”
“即使是付出你自己也可以?”
兰殇的眼睛突然睁大,他伸出左手拉住兰樱手腕,将她拉至自己身后,冷冷道:“你不许对她动什么歪脑筋!”
兰殇的手握得兰樱很痛,但是他内心的火热却顺着他的手掌传到她的心里。
这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其实有些话,不用说明也没有关系,有些语言,说得再华丽说得再动人,也没有他拽她这一下,来得更让人动情。
只他这一个动作,她便欣慰了,她明白了他,原来并不只是自己一直在偷偷看着他。
他跟她真正开始说话那年,她十三岁,那是三年前。三年前,她开始在有意无意中追随他的身影,并一直认为这只会是一场没有期限的追随。
而三年后的现在,她终于看到了头,而当她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终点的时候,故事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