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崖挣脱了几下,火光再次刺入眼睛,他顾不上站起身,慌张向前望去。面前的火光越发明亮,他在外面,但是家人在里面!他不能让他们再死一次!他这次一定要救他们出来!
他还没有和父母妹妹说一句对不起,如果不是他当时打工晚回家,那些惯偷就不会来;如果不是他晚回家,那些惯偷怎么会放火烧了房子、父母怎么会死、天悬怎么会毁容怎么会疯掉再也记不得他!?
都是他的错他要弥补!
黑崖用力拉扯脚上的锁链,可是那锁链却紧紧把他束缚在原地,他只能如多年前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小院燃烧,被火光吞没。他听不到父母妹妹的声音,但是却好像感觉到了他们痛苦的挣扎。他趴在地上向前爬去,铁链牵制住他的身体,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他趴在地上向那即将消失的小院伸出手,他又来晚了,还是没赶上救他们。黑崖深深垂下头,用力砸着地面,他来晚了,为什么又一次来晚了。
站在高高平台上的血刺,静静看着黑崖倒在地上捶着地面的样子,又抬头看了一眼这巨幅壁画,头顶的夜色黑得真能将一切罪恶都掩盖。
她不知道该不该去打扰黑崖,她知道他的精神已经受到剧烈冲击。她曾经见过红蝶看到那灰色天空壁画之后的反应,现在又看到了黑崖的。人的精神就是那么脆弱,有的人断臂断腿都不会流泪,但是有的人,重提的回忆比子弹来得更加有破坏力。
看着黑崖倒在地上,兰殇握紧了拳。没有人发现他已经到了这里,连黑崖都不知道他所在的具体位置,在那间房间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兰殇紧紧注视着黑崖的一举一动,这样一个被黑组成员称为一个永不会倒下的传奇,竟然自己倒下了,而且是在没有任何武力的情况下。
兰殇这才知道铭宫的水平,这就是传说中北方杀手排行榜上的第一位组织铭宫么?仅仅出动一位女子就可以让这个不倒的传奇倒下?
兰殇脖颈突然窜出一股寒意,这种突如其来的寒意让他开始起来。并不是被人发现他的行踪的不安,而是从心底升起的一种对铭宫未知的恐惧。他此时才体会到这样一句话,心里的恐惧胜过外来一切渲染。
黑崖砸地的声音重重传进血刺的耳朵,她嘴角上扬划出一个满意的弧度,跳下平台走到黑崖面前。他深深低着头并没有看来者的脸。两个人就这样一站一坐的僵持着,在身后充满火光的壁画面前, 两个强大的人的身影变得格外渺小。
血刺看了一眼壁画中燃烧着的小院,那火好似真的一般燃烧起来,而黑崖趴在地上,嘴里发出沉重的呼吸。
“你知道么,即使你在,也救不了他们,你谁都无法拯救。”血刺傲然说道,语气里带着讥讽。
黑崖双臂一动不动撑着地面。
“你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何处提英雄?”血刺哼了一声。
黑崖仍然没有动。
血刺用鞋尖点了点黑崖面前的地面,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只见黑崖猛然间举起手臂,枪口直指血刺的脸。
血刺表情有一瞬间变白,但几秒钟之后又恢复原来红润的颜色,她看着黑洞洞的枪口突然冷笑起来:“保护不了自己想保护的人,于是就滥杀他人?”
“杀你不是滥杀。”黑崖冷冷道,但是这种冷,掩饰不住他内心的颤抖。
“那么你信不信我死的同时,红蝶也死了?”
黑崖的心脏骤然缩紧。
“你连她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男子汉?”血刺冷笑中带着轻蔑,“自己爱的女子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死,你想要听到这种评价?还坚持什么男子汉的原则教导组员?”
黑崖的眼圈已经变红,但是没有眼泪流下来。他曾经无数次对自己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能哭,男子汉是不能哭的。可是这句话却深深刺激到了他。他不知道血刺说这话是否当真,不过铭宫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一点,他确实领教过。
他明显感觉握着枪的手,在不自觉地颤抖。
他,竟然是那么无能的人么?
在他弱小的时候,父母、妹妹保护不了。
在他强大的时候,心爱的人保护不了。
那么他所认为的“强大”,难道只是自我感觉良好的一种个人安慰么?
他放下枪。
血刺一挥手,黑崖脚上的锁链应声而开:“武器我拿走了。”
随着脚步声一点点远去,黑崖的信心也逐渐随着脚步声远去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在他人口中强大的他,竟然真的那么弱小么,弱小到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他再一次抬头看着巨幅穹顶壁画,面前的小院依然在火光中,破旧的墙壁几乎要被火光熏黑,那上面还是孩子们随意的涂鸦。孩子们,多么遥远的一个词语。
黑崖苦笑一声扫了一眼角落里脏脏的涂鸦墙,却看到几行鲜红的字迹,那种红红的就像鲜血,还未干透的时候,血液顺着字的末端流下墙壁,划出残忍的痕迹。
是血书。
在父母亲死的时候,他们是否也曾想过,咬破手指写一封给他的血书呢?
他默默地走上前去,那血红的字越来越大,颜色也越来越鲜红。
它们被孤单的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但颜色的鲜明却预示着......这注定就是整幅画的点睛之笔。
黑暗中的光亮
阴霾中的希望
银色的祷告
开启救赎之门
当阳光穿过信仰
小姐会指引我们找到正确的方向......
滴血的文字幻化出了一把无形的刀,一下一下穿透他的心脏,内心瞬时间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