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冰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淡漠的人,并非说他是冷血只不过是他一向懒理世事。在他的心里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实在太过繁琐复杂,而他确实无心致力于此道。
就是这样一个他,才有了“毒痴”的称号。痴者,一心也。他不喜应酬,不喜客套,不喜热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他还是一个挚爱手足,孝顺父母之人。所以尽管他很不屑与沈延冲的市侩和有些虚伪,但也从不会觉得沈延冲是一个大恶之人。
自从父亲出事、四弟失踪之后五灵庄上下正是需要稳定人心的时候,可也是他们兄妹几人肩负重任、急需行动之时。因此当他见沈延冲忙于周旋各门派的客套俗事、勤于外出不归,对父亲和四弟之事似乎未尽全力而为之的时候,他只能主动去找沈延冲商量此事。
那时沈延冲已然是五灵庄新任庄主,五灵庄的所有人力物力皆由他调遣,且沈延信和沈延青已经被沈延冲以前往秦府与秦晋远共同商事为由打发离开五灵庄。此时的五灵庄根本是他沈延冲一人天下,而真正想为父报仇和寻找延庭的他们兄妹三人却是冷落的冷落,支开的支开。等过了这最宝贵、最紧要的时段要想再追查下去只会是难上加难!
沈延冰还记得当时他带着这些不满去找沈延冲理论的时候是如何气愤,可没想到沈延冲却告诉自己他是如何在外忙碌于此,又因为正武王找上他希望能够五灵庄能够效力朝廷之事。
沈延冰不关心五灵庄到底是站队朝廷还是自命江湖,他在乎的只有追查杀害父亲之人是谁、四弟下落如何!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也明白他的性格脾气,沈延冲告诉了他正武王为了表示诚意已经利用朝廷的势力在西域和前往西域途中留心打探。近日种种和蓝火教必然有关联,这已是明白不过的事情!果然不久沈延冲就告诉他正武王已经得到消息沈延庭确实被带往大漠,而主使之人自然是蓝火教!
有因必有果,有得必有失。正武王给了五灵庄如此大礼自然不会白送,而他们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监视秦府的动静、提供众人的行踪举动。
一山容不下二虎,更何况五灵庄此时掌权的是恋权之人沈延冲。秦府和五灵庄并立江湖、鼎足武林多年,可明眼人都知道秦府更胜一筹。
沈烈鸣在世的时候也没想过力争上游,原本就志不在此,可如今沈延冲当家做主又有正武王主动拉拢自然是乐意效劳。有了朝廷这个靠山,五灵庄自然势力大增。因此,在正武王开出如此条件的时候沈延冲很快便点头同意。
只不过沈延冰却不甚放心:虽然他不管庄内事务也不想干涉沈延冲,但是和秦府作对还是让他觉得不妥!
‘你以为我想答应正武王?只不过正武王重权强兵在手,他已经开口,若是回绝只怕也不会善了此事。更何况西域局势复杂涉及多方外族,若是没有他的相助我们如何能够安然无恙的从那鬼谲之地救出延庭!’
西域的江湖不似中原,中原的局势是朝堂和江湖互补干涉,而西域则是多方乱战、互相影响和吞并。沈延冰很清楚沈延冲所言的可能性和重要性,所以才会被他的一番话说服。并且沈延冲嘱咐他关于这些事务必先瞒着沈延信和沈延青,绝不可让他们二人知道他们和正武王的交易。
以沈延信的耿直和沈延青的机智,恐怕不会赞同沈延冲的做法。和正武王搭上关系,日后还能后脱得开吗?
便是这样的情况下沈延冰带着对沈延冲的信任和正武王的任务来到秦府与众人一同出发。一路上趁着无人之时将消息放给正武王。不过他也很奇怪为什么既然是正武王在背后设局,为什么许无闲他们似乎并不知情?
“我原本以为许无闲他们是按照正武王的意思故意和我们同行的,不过看起来似乎也并非全是。”沈延冰看了一旁坐在椅子上出神听着的许乘月。
许乘月知道他的意思:许无闲和程师父看来并非全然不知情,不过自己这个不速之客倒是真的是半路杀出来的,还差点连累了沈越沣和梅言立。
梅言立?!她突然反应过来怎么没见到梅言立?
没在蓝火教见到他,那么便是应该和秦雪初他们在北高楼这里才对啊?怎么现在人人都在,独独缺了一个梅言立?
“你们把梅言立弄到哪里去了?”许乘月此时才想起来还缺了一个梅言立。
这梅言立说起来也算是秦雪初的兄长呢!不仅梅言立,她和许无闲也和秦雪初是表亲关系。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许乘月又觉得有些不自在。萍水相逢之后同路一程,却没想到竟然是如此亲戚关系!
“延冰,你无需自责。此事不怪你,是你大哥利欲熏心太过急于求成。我知道他心中不服,觉得我对他这个长子不够疼爱,而且让他继承了最不实用、最难以以一技立威的点学术。他嫉妒你们,久而久之竟产生了取而代之的想法。若不是我发现的早,恐怕早已出事。”
沈烈鸣比沈延冰还要自责,想起自己发现沈延冲在沈延庭的药里做手脚的时候是多么的震惊和痛心。
许乘月见他们只顾着自己说话无人回答她的问题,心里又着急知道梅言立的安危,急躁的从位子上腾起打算上前问个清楚。人还没走出几步就感觉身后一股力道把她往回拽。
楼齐云像拎小鸡一样把许乘月拎在手中,冷冷地道,“你还嫌他们不够乱?让他们把事情说清楚自然会回答你的问题。”
许乘月被楼齐云的举动一惊,待站稳以后又想起自己刚才初次见面的时候自己说的糊涂话语,顿时脸上腾起一片绯红,尴尬的不知如何自处。
松开手,楼齐云才慢慢说了一句,“梅言立好的很,只不过目前不方便让他离开而已。”
他所认识的女子没有几个,飞凌羽自小与他一起长大情如兄妹,在他的心里不管飞凌羽有多冷艳都还是那个需要他扶持和帮助的公主。
至于秦雪初,楼齐云甚至觉得自己并没有将她当做女人来看待和结识,因为她实在太过莫测和难以看透。一个假凤虚凰十余载的心机之人,如今让自己把她当做普通女人来看待,简直是个笑话!
这个许乘月骄纵的很,不过也还算是沉得住气。坐在这听了半天惊天秘闻,其中更是涉及正武王等人的陈年旧事和惊天秘密,她却只是偶尔露出惊讶神色。这半日竟也老老实实的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因为正武王的事情和众人理论。
他当日去帝都与正武王见面的时候曾经见过远远的见过那许无闲一眼,确实是翩翩公子、气度卓然。正武王有着这样一双儿女本也算是天伦之幸,只不过他心中抱负实在远大。现在看来只怕那许无闲已经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做些什么了。
只有这许乘月,一路跟着众人到此却一无所知。现在还在担心梅言立的安危,她又怎么知道梅言立其实才是他们几个当中最先知道这一切的人呢!
再看看这屋子里的男男女女一众人,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该解释的事情也解释的差不多了。有人惊喜,有人忧愁,有人死而复生,有人命不久矣。
“延冲,我绝不会轻饶他!”沈烈鸣满目怒色,“我原以为他至少对你们不会痛下杀手,却没想到他竟然想致延青于死地,让蓝火教的人对他们下手!”
沈烈鸣想到沈延青那日带着沈越沣负伤而归的时候自己有多担心和气愤。那庄青云指名道姓要取沈延青的性命,若不是沈延冲的意思又怎么会偏偏对她下杀手?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自古以来这种兄弟阋墙、互相残杀之事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沈烈鸣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的儿子!养虎为患,差点害了自己的儿女!
楼齐云听了他这话不由地看了一眼秦雪初,果然见秦雪初面色尴尬。这刺杀一事本就是秦雪初一手安排,如今却让沈延冲背了这黑锅。他倒是想看看秦雪初如何解释当日孔雀海夜宿那夜她是如何指兵点将,如何一一设计与安排众人。
原本不过是用心良苦的步步为营,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看出秦雪初的心思缜密和费心费力。
秦雪初自然知道楼齐云眼神里的看热闹的意思,本来也未打算对众人隐瞒这些。不是出于恶意,又何必刻意回避?想了想,总归还是要解释一下这一场殊途同归因何而起,从何而来。
“沈叔,此事倒是与沈延冲无关,是我让楼齐云将延青和沈公子的下落走漏给蓝火教的。”
沈延青一愣,沈越沣也是十分惊讶。他在旁边听了半天,这秦雪初不是应该与沈延青十分要好吗?怎么会如此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