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独自牵着马匹走到了林间的湖水边侧。
将马的缰绳拴在了一侧的大树旁。
这时，便听见身后有吭哧吭哧的喘气声——
勾了勾唇角，文慧佯装不知晓，弯下身子，文慧凑到湖水边，伸出白净细长的手指，搅了搅一池子有些冰凉的湖水。
方嫣吞了吞口水，有些疑惑的睁着大眼，停下脚步，她四处扭着脑袋打量着。
茂茂密密的树林一层叠着一层，四周静悄悄的，几乎是一个人也没有，前方是波澜不惊的湖水。
偶尔有几声鸟叫声。
文慧。
只有苏文慧一个人在这儿。
冯茵去哪儿了？
“方嫣——”文慧忽而突然的出口道。
方嫣登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再细细抬眼看去，文慧确实不曾抬起头，也不曾转过身子，依旧是弯着腰躬身的蹲在湖水边。
回了回神儿，方嫣勾了勾唇角，道：“慧姐儿，冯小姐呢？”
文慧闻言，并未转过身子，而是淡淡道：“冯茵？”
“冯茵随了公主去骑马了。”
公主？
登时，方嫣的瞳孔皱缩，细细的眉毛也挑了起来，厉声道：“你为何不去？”苏文慧看来当真是个脑子蠢笨的，这般大好的情况，若是跟着冯茵去见了公主，说不定变能借此与皇家之人拉近几分关系。
文慧心里怎么想的，方嫣是丁点也不清楚。
缓缓提起裙摆，方嫣一手拉着马匹，一边缓缓走到文慧身后。
“若是慧姐儿不愿去的话，我是可以去的。”方嫣实在觉得错失了这次机会可惜，怎么想都觉不愿放弃。
文慧闻言勾了勾唇角，而后起了身，将湿漉漉的手指从湖水中抽出，掏出腰间的帕子，擦拭干净——
转过身，文慧勾着嘴角，望着方嫣，淡笑：“姐姐糊涂了罢，或者……”说着，声音忽而弱下去几分，脸颊凑到方嫣跟前，浅浅道：“或者说，姐姐不知晓……”
“冯小姐压根没有邀请方府的人来参加宴会？”
方嫣诧异的扭头看着面不改色望着她的文慧，瞪大了眼。
“实话与姐姐说了罢，今儿的骑射宴会，本来冯小姐是只邀请了我一人来的。”说着，她看了看方嫣，又道：“不过，我觉着若是方府只有我一人来了，恐怕外人是要说闲话的。”
方嫣闻言，瞬间就明了文慧的意思，她嘲讽的道：“所以呢……？妹妹是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姐姐，人，总是有着数不尽的愿望，但是……那是不可能一一都实现了的。”说罢，文慧侧脸瞄了瞄正勾唇冷笑的方嫣。
方嫣听了文慧的话，心觉可笑，但道：“我做了些什么，自然不必妹妹来提醒。”
“姐姐聪慧，做了什么自然是用不得我来提醒。”文慧勾了勾唇，眯着眼看了看方嫣手里牵着的那匹黑色的马。
片刻，转过身，文慧背对着方嫣。
声音再次响起：“姐姐对我做过了什么，姐姐心里清楚，我也心里清楚。”
闻言，顿时，方嫣的心里就是一紧。
“譬如说……”说着，文慧侧脸瞄了瞄对方大变的神色，道：“五年前……？”
登时，方嫣的脸色白了白，顷刻反驳道：“妹妹说的什么？姐姐可是丁点也不知晓的。”
文慧不曾理会方嫣的开口，而是继续道：“五年前，方二夫人仗着自己身为长辈，或者说……”
“厌恶我一个身无分文的孤女，而遣了几个下人，试图想要把我淹死在池塘里……”
方嫣此刻再也难以掩饰自个内心的不平静。
苏文慧五年前方才几岁？
当时方老夫人对于这件事可是对方府上下都封了口，不许外传的。
她是如何知晓这其中的关关窍窍的。
目光灼灼，方嫣抬起脸，看向背对她的苏文慧，心里顿时起了两分凉意。
“再譬如说……”
“几个月前……”
“姐姐在姜府遣了人试图将我拉到府里的湖中，让我遭受羞辱——”
方嫣脸色沉了沉，闻言笑道：“妹妹多想了罢，什么湖，什么人，我都是不知晓的。”
“那姐姐为何当时非要拉着我到湖边说话呢？”
方嫣被问的一滞，顷刻，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末了，道：“不过是个意外罢了，我当时觉得妹妹与我之间似乎有些误会。”
“若是能将误会解开，姐妹好生相处，不是更好？”
文慧闻言却冷笑了笑，道：“那姐姐是承认湖里落水的人是你差使的了？”
方嫣嘴角抽了抽，看着背对着她的文慧，眼神里生了两分怨毒，只是嘴里还是道：“妹妹这便愿望我了，我是的的确确什么也不知晓的。”
“在者，多少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妹妹也小，想必是记错了。祖母对外说的，你的的确确是意外落水的。”
“再说说上次将军府的事情，我压根便不知晓妹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二人之间，虽然并未吵架，只是说话声只见伴随着空气的流动，叽叽喳喳的鸟叫，显得气氛十分压抑。
四周欣然无人，方嫣见文慧并未看向自己，也懒得掩饰自个的厌烦与不耐。
“不，两件事都是你们二房做的。”文慧忽而犀利的直直道。
“两件事，我到仿佛以来所发生的意外，几乎都与你，姐姐，与你有关。”
方嫣心里此刻越发的对文慧厌恶起来，“妹妹莫要冤枉我了。”
“方嫣，你与方二夫人觉着我很傻是么？”文慧忽而勾唇问道。
方嫣闻言不耐的表情怔了怔，片刻，道：“怎么会，妹妹多想了。”
勾了勾唇角，文慧笑了，“你们所有人对我做过的什么事，我都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说罢，文慧微微侧过身子，眼神里带着精光看向方嫣。
方嫣莫名觉得心里一凉，看了看嘴角 勾着，冷笑着的文慧，忽觉自己好似不认识对方。
顿了顿，方嫣道：“妹妹莫要多想了，这些都是莫须有的事情。”方嫣有些不知晓如何接下去了，又道：“妹妹还是与我一齐去找冯小姐罢，与公主一齐骑马，我也要参加。”
闻言，文慧笑了笑，并未出口反驳，只是当方嫣扯着马匹要转身时，文慧却也没有动作。
“妹妹？”方嫣已然有些笑不住了。
文慧自然不会好心的帮她与公主之间搭上线，她与方嫣，一是方二夫人陷害自己，二是方嫣陷害自己，谁也不会说面对一个几次三番想要毁了自己的人有热情。
方嫣咬了咬下唇，神色带了几分怨毒。
心里恨恨：若不是事出有因，她如何现在要巴结苏文慧？
苏文慧不过是方府里头养着的一个闲人，有什么能耐本事？
平日里头，琴棋书画算不得最好的，性子也并非最文静讨喜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野丫头，方老夫人却给了无边儿的宠爱。
她身为二房的嫡长女，何时享受过那种对待？若是方倩便罢，她还能安慰自个，同样是嫡女，方倩是大房嫡女，因着方大爷受到的宠爱要多了一些。
前些年，方老夫人想要养着一个孩子在身边，方倩不愿意，可她却是愿意的。
谁知，除却大房，方老夫人竟是不愿养了。
想着，方嫣将手指中的缰绳缓缓松下，衣袖下垂，双手已然紧握成拳头。
目视前方依旧安稳泰然站在湖边的苏文慧，心里滔天的不甘和这些年所有的不快都聚集了起来。
是了，她每日去书房学习，不甘落下分毫，即使有什么喜爱的东西，也不会刻意去讨要，在方老夫人身边，她始终都保持着一个大家闺秀的典范。
方二夫人性子蠢笨，她一个做女儿的，还要时时刻刻的为母亲犯下的错事而想办法遮掩。有时候看着方倩在方大夫人身边那副蠢样，她就在想，为何大房的嫡女不是她？
提起裙角，方嫣迈开步子，轻轻巧巧的朝湖边的文慧走了几步，转眼已是站在文慧的身后。
鬼使神差的，方嫣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缓缓上扬——
她并未有做错什么。
她身为后院众多女人中的一员，身为一个世家的嫡出小姐，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和别人一样的。
她温婉也好，她贤淑也好……只是，她也会有生气的时候，也会有想要探究别人秘密的时候，每每这时候……苏文慧，就让她嫉妒又羡慕。
加大了力度，双掌往前猛地一推，方嫣目不斜视，直勾勾的看着眼前小小的身影，心道：苏文慧，上次没有在姜府害了你，的的确确是我的失算，只是这次……
狠了心，方嫣四处看了看，冷笑：天时、地利、人和。
看看这周围安静无声，了无人烟的模样，苏文慧，若是不让你失魂落魄一把，你却还当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
方嫣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往前推去——
心里冷笑的同时，等着看苏文慧落水后的惨样。
手掌一空，干干净净，只有冰冰凉凉的空气被方嫣用了全力的食指紧紧的握住。
文慧勾了勾嘴角，一个小碎步，已是转身到方嫣的身后。
方嫣瞪大了双眼，眼见着自个的双掌扑了个空，诧异的张大嘴，身子却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