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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汉代农业及主要农作物小考

很多读者关注的问题是,班超进入西域后,西域的农业发展水平提怎样的?为了说明这个问题,先要简述一下东汉初时代中原农业简况。

原始农业初期,适应南方稻作、北方粟作,南方用耜,北方用耒。后来在耒和耜的基础上,发展出了犁。可以确定的是,到了春秋时期,就已有牛耕。从战国中晚期起,铁器农具和灌溉技术在中原得到广泛运用,土地产出大幅提高。但只到东汉时代,牛耕才成为最主要的耕作方式。西汉文献中不记牛疫,而东汉高度重视牛疫防治,官方文告中明确指出牛疫与农业减产的关系。从东汉画像石上的牛耕图上可以看到,东汉的犁主要是二牛抬杠式长辕犁(也叫直辕犁),主体构件已经十分完备。

秦汉时期沿袭前代,主要农作物有黍、稷、秫、稻、麻、菽、麦等,但各种作物所占的比重渐渐发生变化。到了东汉时代,麦子和稻谷的种植逐渐普遍,南方以稻谷为主食,北方黍、粟、糜、梁等依然是主要农作物和人们的主食,但麦子在主粮构成中比重逐渐增大。

当然,“南稻”、“北麦”仅是一般地理意义上的作物分布。

在秦岭、淮河以北,麦的种植得到大面积推广。据《汉书?食货志》记载,董仲舒:“圣人于五谷最重麦与禾也”。在西汉时,种植麦子甚至引起了皇帝的重视。如西汉元狩三年(公元前120年),汉武帝“遣谒者劝有水灾郡种宿麦”(汉书?武帝记))。

东汉初光武、明、章三帝时代,每年夏季麦收季节,皇帝要亲自开镰。秋社时要登坛祭天,祀谢天道酬勤,五谷丰登。永初三年(公元109年),汉安帝“诏长吏案行在所,皆令种宿麦蔬食,务尽地力”(《后汉书?安帝记》)。

北方缺水,因此麦子以外,禾类种得最多的是粱、粟。这可能是由于这两种作物谷粒较大,对水分要求不高,适应性强,味道可能也好一些的缘故。

南方稻谷是主要农作物,中原北方、西域焉耆和姑墨等国水网沼泽地带,也多种水稻。西汉哀帝时,水利家贾让曾向朝庭建议“多穿漕渠于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故种禾麦,更为粳稻”(《汉书?沟洫志》)。秦彭在山阳(今山东西南部)任太守“兴起稻田数千顷”(《后汉书?秦彭传》)。

东汉时北方水稻种植也得到大面积推广。如张堪任渔阳太守,“于狐奴(今北京密云西南)开稻田八千余顷,劝民耕种,以致殷富”(《后汉书?张堪传》。

汉代在作物的种植中还学会了作物品种的选择培育,生产上出现了许多优良品种。据西汉《汜胜之书》载,麦已有大麦与小麦、“旋麦”(春麦)与“宿麦”(冬麦)的区分。“菽”(即豆)也有大豆与小豆、绿豆、蚕豆之分。江南的稻作农业也渐趋良种化。比较著名水稻品种有“华乡黑秬”、“滍皋香粳”(张衡《南都赋》)等。

1976年在湖北江陵凤凰山西汉墓葬中,曾发现随葬的稻穗四束,经鉴定为品种纯正能耐水肥的粳稻。成书于东汉时期被认为是中国第一部字典的《说文解字》(许慎编纂)中列有麦的品种8个,禾有7个,稻有6个,豆有4个,麻有4个,黍有3个,竽有2个。

《周礼·天官、大宰》还有“九谷无秫、大麦而有梁、苽”一说,秫是高粱,这里的梁指一种优质的黄小米。苽又叫菰,水生,秋天开黄花,结黑色的籽粒,碾米甚白,叫雕胡米。油腻芳香,是汉唐时代长安地区的一种高级食品,弥足珍贵,李白有诗“跪进雕胡饭,月光明素盘。”主人荀媪以雕胡饭款待,可见其珍贵。但到宋代时,雕胡米消失了,原因是雕胡米产量低,生产技术难把握。而且它抽薹后易膨胀形成洁白娇嫩的菌瘿,即现代甘爽可口的优良蔬菜茭白。

主粮之外,便是蔬菜。到东汉初年,蔬菜种植已经提高到了与主粮同等重要的地位,凡户必有圆圃,凡圃必傍豕(猪)舍,圃内必瓜菜飘香。

东汉末期政论家崔寔的《四民月令》中提到的蔬菜有瓜、瓠(葫芦)、南瓜、葵、冬葵、苜蓿、芥、芜菁、芋、蘘荷、生姜、葱、青葱、大蒜、韭葱、蓼、苏等。水果则有寒瓜(西瓜)、梨、杏、桃、香瓜、青瓜、杨梅、蒲桃(匍萄)、桑椹等等,寒瓜与蒲桃自西域引进。但汉代最主要的蔬菜,《素问》中归纳为“五菜”,即葵、藿、薤、葱、韭。葵即今冬葵,现代科学证明这东西不宜食用,大约从明代起不再作为蔬菜,李时珍就将其归为草类。藿就是大豆的嫩叶,现在没人再食用。薤是野蒜苗,与葱、韭一样现在仍为主要蔬菜。

温室大棚并非现代的发明,实际它有二千余年历史。从西汉起,世族豪强冬天便习惯在庄苑内的暖棚中种韭黄、葱苗,以毡遮寒,以炉火保持温度,大量生产韭黄、葱黄。韭黄是中国古代冬季富裕人家最重要的时令蔬菜之一。西汉桓宽《盐铁论》中就记载有一道名菜“韭炒鸡卵”,鸡卵就是鸡蛋,韭炒鸡卵香飘二千余年矣。

蔬菜之余,经济作物主要有桑、麻、芝麻、蓼蓝和胡瓜。桑就不用说了,养蚕织绸用。雄麻主要用其纤维制造亚麻布及其它织物,雌麻则和芝麻和白苏等作为油料作物,蓼蓝作为蓝色染料作物。到汉代,麻籽已不再作为谷物食用了。可惜那时中原也有棉花,只不过是当花卉观赏用,称为白叠子。

张骞通西域,开通了东西方商道(后世称丝绸之路)。班超、班勇父子二人再通西域,丝绸之路才进入鼎盛期。中原的铁器、灌溉、农作物进入西方,而中原也从西域国家引入了西瓜、黄瓜、蚕豆、青葱、大蒜、胡椒、芝麻、葡萄和苜蓿等作物。

由于汉代对西域的深入经营,不仅西域礼制尚汉礼,西域与中原主要农作物也大体相同。不同的是,西域已经开始种植棉花(非洲短绒棉),并作为棉絮使用。据笔者考证,到东汉中期,南方云贵川开始种植从印度传入的亚洲棉。而中原也开始种植从西域传入的短绒棉了,因此中国人以棉代絮应该始自东汉中期。但正史有记载,则是到了宋代以后。

农作物的丰富,促进了食物的丰盛,到东汉初年,中国已经进入了食物丰富的时代。食物问题,另篇再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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