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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斩杀巫师

班超说得不容置疑,沙荑紧张地道,“大使放心,沙荑明白!”

淳于蓟为安慰沙荑,又递上一块寒瓜,沙荑接过便大口吃起来,这让华涂很受伤、很失落。只听淳于蓟又叮嘱道,“非常之时,需万事谨慎。汝需速速归莎车,传达大使令,不得延误!”

沙荑点点头,“好的,吾带来的人都在城外村舍中隐蔽着哪,天明易事泄,吾还是天明前进入沙漠稳妥些,沙荑告辞!”她吃完便站起身,拿起华涂递上的麻巾几下擦净手,便给班超与众将行礼,然后匆忙离开馆舍。淳于蓟则派甘英、刘奕仁二将一直将她送到城外一座庄苑中,与她手下十余骑会合才归来。

黎明到来,汉使团朝食后人马尽披重甲,严阵以待。不一会,班秉便通报有贵客来访,于阗国国相私来比果然来到虞公殿求见汉使。

班超知道这个私来比是个忠诚谋国者,当年休莫霸战死后,他在扶广德继承王位和与莎车国王贤的决战中,都发挥过重要作用。更重要的是,据胡焰禀报,这个私来比对汉屯卒后人颇多关照,与韩苑关系密切。因此闻私来比来访,班超赶紧下令道,“快请!”

私来比是个忠厚长者,年过花甲,长须皆白,面如冠玉,行事波澜不惊。他缓步进屋,便抱拳躬身见礼,“下官瑾见上国大使!”

班超命赐坐,并说道,“国相多礼了,国相为长者,请坐下说话!”班超东向设坐,国相私来比不敢坐,却被班秉按着战战兢兢地坐下。

私来比抱拳道,“大使,下官不过小国官吏,锁锁、蒿芥般低贱,岂敢受诸候之礼,战战兢兢也……”

班超道,“国相年高德昭,忠心谋国,既代国王来,便能代受此礼,请不必客气!”

私来比拿出一块通体乌黑的墨玉璧,双手捧着敬献给班超,并略带为难地说道,“大使,国王言因神灵已怒,国师进言非取天下名马为牺牲祭祈神灵,方能得解。国王因而命下官来求大使,闻大使坐下赤萧乃天下名驹,形如騧骝,故欲以玉璧换马,不知可否?”

“哼!”墨玉璧虽然价值连城,但游侠淳于蓟却愤怒地冷声哼了一声。众将闻广德竟然要用班超的座骑赤萧为牺牲,这奇耻大辱令他们一个个手按宝剑,怒容相向。

班超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便恍然大悟。这定是嘟哮郅这个老巫师设下的诡计、圈套,可谓毒也。不允,错便在汉使,于阗国附匈便有了口实。允了,这分明是以座下马代替他班超的人头啊!

众将怒不可遏,班超却轻笑着风轻云淡地道,“马,虽为畜牲,却是将士之生命也。既然欲以马祭以慰神灵,自然不能误了大事,班超愿意以一马为牺牲,以平息神灵之怒!”

“大使……”众将闻班超已同意交出赤萧,齐声欲谏,华涂闻声腾地站起,被胡焰摆手制止住,华涂只得悻然坐下。私来比却闻言大喜,他没想到事这么容易就办成了,便抱拳道,“谢谢大使,下官告辞!”

“哎,国相且慢!”班超笑着道,“马可取走,然此时不行。国相虽位极人臣,然乃俗人也。吾座下马乃当世神驹、大汉前河西大将军窦融大人所赠,名为赤萧,乃天下騧骝,上应星宿,何其贵哉!既欲取吾马敬献神灵,当有一能通神灵之人,于日晟阳盛之时来取,神灵方不会怪之!”

私来比原以为班超反悔,心里骤然揪紧了,现在闻这一番言语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见班超言之凿凿,不似有诈,便笑道,“这个不难,这个不难。法师便通神灵,国有大事,全赖法师与神洽晤。本相当禀报国王,遣法师即刻自来取可也!”

淳于蓟瞬间已明班超之意,他不会耍奸掩饰,便冷若冰霜地道,“国相不能去,些许小事,着下人去即可!”

副使的话让私来比心里顿时忐忑起来,还以为汉使这么好说话呢,原来早有算计。虽然惴惴不安,也只好遣译官圉拨往报国王。待圉拨一走,淳于蓟请私来比另室就坐,并茶水伺候。私来比知道自己的招数已经被汉使识破,想解释一下,可已经出不去屋了。

门前两名汉使团刑卒,如凶神恶煞的门神,已经将他软禁起来!

约至晌午之前时分,太阳已至头顶,嘟哮郅果然兴致勃勃地来了。原来,他以为班超定然是畏惧了,试问天底下还有人不怕得罪神灵么?或者是班超根本就没把窦融所赠的座下老马当回事儿,于是便不加思索地来了。此时他正打着算盘,即便班超舍得马,但以汉使座下马代其头祭神,班超必不堪其辱,只要他一怒,下面的事便好办了。

嘟哮郅带着两个小僧侣,骑着花马(注:于阗出产五花马,属沙漠良马),摇摇摆摆、不可一世地来到馆舍。班超命在一楼摆仪仗迎接,嘟哮郅走上夯土高台进入虞公殿内,见班超静坐案后,众将环列堂下,便抱拳细声细气地高声道,“小巫瑾见上国大使,现遵国王之命,来取神马也!”

这阴阳怪气的声调令班超骨中生寒,他从坐床上站起,背着手面无表情地走到嘟哮郅面前,居高临下,蔑视着这个披头散发、面相委琐的男子。于阗人迷信,竟然以为如此不堪的男人能通灵,实在不可理喻。

嘟哮郅心里却直发虚,“大使——这……这……”

两个小“沙门”见班超面带杀气、来者不善,便反射性地左手握着腰中的刀柄悄然抽刀出鞘。站在班超身边的淳于蓟眼疾手快,手中剑如一阵风无声掠过,便将两个小僧斩了首。小沙门目光中尽是恐惧和难以置信,两颗头颅已一齐落地,脖子上猩红的血柱喷泉般瞬间滋起数尺高,无头尸体轰然仆倒,厅堂内顿时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这这这——”嘟哮郅大惊,看着地上两颗滚动的人头,吓得蹦了起来,血还是溅了一身。他战战兢兢地搓着手上的血,双腿如筛糠一般,脸上肌肉哆嗦不已,嘴里惊慌地道,“大……使,马祭未……成,又杀沙门,汉使会……会……惹怒神灵……”

“哈哈哈哈!”

班超仰天长笑,然后看着这个邪恶的巫师道,“嘟哮郅啊嘟哮郅,在本使面前,汝还敢装神弄鬼,其实不过跳梁小丑尔!盅惑国王,愚弄吏民,岂不知逆天者必亡乎?!汝既能与神晤,今本使便送尔与神相会吧……”

言未毕,突然抽出宝锏,金光一闪,如闪电般掠过,锋利的锏尖从巫师脖子左侧掠过,便悠然插上锏。巫师未反应过来,更未感到疼痛,他震惊地瞪着眼角堆着两坨黄色眼屎的昏花老眼,目光中尽是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神情,可头颅却慢慢地歪到一边,并“扑嗵”一声掉落于地,滚出去老远。身子跟着一软,伴着喷涌的浓血,才轰然仆倒厅内。

或许巫师果真有点道行,无头尸首战栗着喷出猩红色鲜血,双手双腿竟然哆嗦够不停。头颅则在地上滚了一大圈,脸转成朝上,眼睛竟然还眨了一下,目光却如油枯的兽油灯慢慢暗淡下来,一动不动!

淳于蓟断喝一声,“带国相私来比!”

华涂中军小队的何丛和罗琛两名士卒,将私来比瘦小干枯的推了进来。一见地下三具尸体,且身首分离,私来比长须颤抖,老脸煞白,双眼圆睁,看一眼地上法师的的头颅,便扭过头闭上双目,腮上肌肉如白玉河中的浪头一般悸动!

原来,嘟哮郅的脑袋披散着沾满血的长发,在地上滚动一圈后,鼻子恰好朝上,双目圆睁。虽身首两截,此时身体仍在微微战栗未死透,头颅也分明尚未死结实,死态可谓惨不忍睹,把个老国相吓得双腿筛糠,裤子都慢慢湿了一点!

淳于蓟对私来比怒喝道,“国相可识得此头?”

私来比浑身一震,只得又睁开眼看一眼地上的巫师头颅。他震惊地发现,淳于蓟的一声断喝,嘟哮郅眼睛竟然还能慢慢睁开了一条缝,已经失去光泽的双眸,分明还露出一丝恐惧、不舍、不解的目光,然后才油尽灯残般慢慢熄灭。

“唉——”这一幕令国相私来比内心惊骇不已,这个谋国长者长叹一声,便昂首向天,闭目等待惩罚。淳于蓟用征询的目光看着班超,班超伸出三个手指。淳于蓟便厉声喝道,“缚于柱上,鞭笞三十!”

何丛和罗琛几下便将私来比拎过去,捆绑在廊檐下红漆涂抹的木柱之上。淳于蓟成心想让私来比吃些苦头,他手指刑卒罗晟说了声,“二分力!”罗晟便手提马鞭“劈劈啪啪”地一直抽了三十鞭子。这混蛋身长九尺,天生神力,他未用全力,只是象征性地用刑。否则,真要取私来比性命,一鞭即可。

施完刑,淳于蓟命罗晟将私来比解开带回厅内,班超命赐坐。虽然不远处即是巫师和两名小僧侣的三具血淋淋的尸体,私来比嘴里抽着凉气,走到案后歪歪扭扭地跪到。可屁股上被淳于蓟一顿狠揍,虽然手下留情,此时老屁股上火辣辣地刺痛,挨到足后跟则钻心地疼,哪能坐啊,只能直挺挺地跪着。

班超温言问,“老国相,本使本该鞭刑三百,方才解恨。然按汉律判汝鞭笞三十,汝服否?”

私来比忍着痛,低首抱拳回话道,“回禀大使,吾知副使怜惜老朽,未令手下人下狠手,可即便如此小人一把老骨头还是碎了。如按大汉律……下官服……可按于阗法度,下官则不……服……”

班超笑道,“吾闻国相乃聪明人,也是实诚人,对匈奴人、龟兹人十分厌恶,对汉人亦不喜欢。今吾既奉皇帝旨意出使西域,必驱匈奴而取于阗,两面取巧已不成尔。请问国相,汝既谋国,此时此刻,于阗国当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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