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慕竹的焦躁贤妃徐萤一反常态地显得颇为淡定。
“娘娘,听说恪贵嫔的侍女爬上了龙床,已经被册为采女了。您看,这……”慕梅有些惴惴不安,这后宫里不安分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无妨,且让她们闹去。本宫现在只管看住莲贵嫔的肚子,其他事本宫一概不理。”徐萤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娘娘不怕这静花变成第二个慕竹?”慕梅对慕竹这档子事还是心有余悸。
徐萤冷哼一声表示不屑:“哼!怕什么?静花不过是洛紫霄争宠的棋子,只要八皇子活着一天,静花就甭想怀孕。本宫也曾问过太医院里给洛紫霄看诊的太医们,他们皆承认小产后的洛紫霄今后很难再有孕了。两个生不了孩子的女人绑在一起争宠为了什么?无非是想保全八皇子的地位。所以说,与其跟她们斗气,倒不如想想办法除了八皇子来的更实际些。”
“娘娘深谋远虑,奴婢叹服!”这下慕梅的担忧一扫而空。
“静莲殿那边的鲜花还是每天送着呢?”
“是。奴婢和冬福都盯着呢。奴婢合计着每天亲自往花房跑未免太惹眼,又怕底下的小丫头手脚不利索,于是奴婢便和冬福轮换着、隔上几天去一次花房,每次去都给送去静莲殿的花瓶里加足了‘好料’,娘娘放心吧。”主仆二人彼此会心一笑,眼里藏着比蛇信更恶毒的光芒。
江莲嬅的预产期在正月,从这个月开始到正月,少说也会吸入二十天以上的毒水蒸发出气体,无论她这胎是男是女保准活不过十岁。可怜江莲嬅此时还满心期待着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的降生,却无法相像当它过早离开的那一刻她将会是如何的撕心裂肺……
头遭遇见侍女上位这种事情的熙贵嫔却没有贤妃那么大度,自她封贵嫔以来,她被召幸的次数最多,除了她的“死对头”金蝉稍有能力与她平分秋色,其余的妃嫔几乎是整月的不见天颜。如今冒出个下贱的宫女来分夺她的宠爱,叫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李允熙就不信了,一个婢子能有多迷人?她偏要好好羞辱教训一番,叫她懂得什么是可以争的、什么是不能抢的!
“智雅!去听雨阁请静采女来,本宫有赏赐要给她。”李允熙将新送来的一套珐琅雕花护甲戴在手上,看了看怎么都觉得不满意。
“主子,这……奴婢将赏赐送过去就行了,何必劳动静采女跑这一趟呢?”智雅知道主子又要找茬挑事了,十分不愿意再惹风波。
“笑话!难道本宫贵为贵嫔,还不能劳动一下小小采女了吗?快照本宫的吩咐去请,迟了当心本宫连你一块罚!”李允熙对自己的侍婢毫不怜惜。
“奴婢遵命。”智雅无法违抗,只有去听雨阁请人,出门前朝智惠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静花深知熙贵嫔脾气刁钻,片刻不敢耽误地随智雅来到了凝香榭。
“嫔妾采女静花,参见熙贵嫔,熙贵嫔万福金安!”静花深蹲礼拜,而存了刁难之心的李允熙并不叫她起身,静花也只能一直拘着礼。
“瞧瞧、瞧瞧,静采女这个蹲礼的姿势做得多标准!不愧是宫女出身,对大瀚的宫规礼仪到底是比我们这些外族人清楚。智惠、智雅,你们都来学着点!”李允熙不怀好意地叫来两个侍女一起给静花难堪。静花不敢做声,低着头咬着嘴唇,生生守着李允熙的羞辱。当她答应小主来行宫之时,她就已经做好了面对各种羞辱的准备。在这条漫长的争宠之路上,比眼下更难堪的情况必然不会少,如今由李允熙在口舌上逞些威风她还不甚在意。见静花不气不怒、无喜无悲,更不反抗,没达到目的李允熙颇有些无趣:“好了,也别拘着礼了。智惠给她搬个凳子来。”
“谢贵嫔赐座。”静花小心翼翼地坐在智惠搬来的凳子上。
别以为李允熙会就此偃旗息鼓,她立马便展开了新一轮“进攻”:“智雅把本宫给静采女准备的东西拿上来。”智雅不敢磨蹭,立马端着一个盛满华丽衣饰的托盘走上前来。李允熙拿起一对玉垂扇流苏刚想往静花头上戴,却发现她的飞仙髻上原来绑着两条绞纱发带。李允熙不屑一笑,毫不客气地出手扯掉发带,同时抱怨道:“哪个不长眼的奴婢敢拿这等次货往小主头上绑?”她这话是故意暗讽静花身份卑贱、品位低劣,她刚刚承宠哪来得及有自己的侍女?这发髻、衣饰显然都是她自己打点的。
“贵嫔觉得不好,嫔妾不戴了便是,贵嫔实在无需动气。”静花回答得不卑不亢,李允熙又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李允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将玉垂扇流苏往静花发间狠狠一插道:“静采女别怪本宫苛刻,你如今已经身为天子嫔御,就该有个做主子的样儿,别穿着廉价的衣裙给皇上丢脸。”她扯着静花的袖子嫌弃得发出啧啧之声。随后她朝智雅一伸手,智雅立刻将一套新制的白玉兰散花绫罗裙递到静花眼前。
静花看着质地精良的裙装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样规格的服饰哪里是她一个末流的采女能享用的?李允熙这回是明摆着嘲讽她不够资格!况且她若是真穿了这样的衣裙出门招摇,被瞧见才真要给人诟病呢。聪明如她,知道这礼是万万不能收的:“多谢贵嫔抬举,可惜嫔妾身份低微,不宜穿戴过于华丽。这样精良的服制依嫔妾现在的分位是万万不能逾矩使用的。贵嫔的心意嫔妾领了,只是这赏赐……嫔妾不能要。”
“呵,这是看不上本宫的东西,还是根本就是不给本宫面子?”李允熙就是要让她知道,即便抬举了她也不配!
“嫔妾不敢!”静花惶恐。
“罢了。既然衣服不能收,本宫便赏你些能收的。”李允熙瞧了下手上的护甲,灵机一动道:“这副护甲本宫觉着不错,就赏你了吧。虽然你现在还用不上护甲,但是留着总有一天用得着。这个……静采女就不能再推辞了吧?”李允熙高傲地将玉手向前一伸,示意静花伺候她将护甲取下。静花忍辱为其卸甲,反正当奴婢的这种事常做,她不在乎再多做一回。在卸护甲的过程中静花已经十分小心了,但是不知怎的还是惹怒了李允熙。李允熙以静花卸甲时故意扭痛她的手指,上来就是一个大巴掌,训斥道:“大胆奴婢,怎么伺候的?弄疼本宫还不请罪!”李允熙情急下脱口而出“奴婢”贱称。
“贵嫔饶命,嫔妾不是故意的!”静花下跪请罪,此时她才发现自己无论得宠与否,都摆脱不了别人对她微贱出身的蔑视,就如从前的環玥和慕竹一样。
“奴婢出身就是不比大家闺秀,做什么都登不得台面!还不快退下!”李允熙本来也不是为了示好,眼下撕破脸皮可算出了一口恶气。静花默默不语,做足礼数退出不提。
李允熙羞辱静花的事情不久便传到了皇上、皇后耳朵里,皇帝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出身宫女的新宠而苛责李朝贵女,事件最终以皇后对熙贵嫔的口头训诫完结。静花不明不白地受了一通羞辱,但是结果如所有人意料般不了了之了,静花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李允熙得意了,她就知道皇上皇后不会拿她怎么样,首战告捷心情大好的她带上两个贴身侍女随侍去青鸾池泡温泉。李允熙性情孤傲、人缘不佳,因而总是避开人多的时候独自来泡汤。
李允熙下到温泉池里靠在岸边放松,智雅和智惠跪在旁边用水瓢从她肩上往下淋水。从她发现肩胛上的胎记消失之后,沐浴这种私密的事已经全由金嬷嬷接手了,因为金嬷嬷是唯一知道她胎记消失原因的人。
当然,在李允熙的逼问之下,金嬷嬷说出了实情,现在李允熙也知道了那个令她震惊不已的隐由。至于缘由震撼到何种程度,此为后话。
由于种种原因此次金嬷嬷不能随侍行宫,所以只能将就着由两名婢女伺候着。还好金嬷嬷贴心,用一种特殊的颜料为她重画了一朵梅花胎记,这种颜料遇到普通的水、用普通的布料擦拭都是不会褪色的,所以她可以放心地在二人面前展露身体。
可是李允熙一时大意,她竟然忘记了天然温泉中含有硫磺的成分,硫磺有软化皮肤、溶解角质的功用,因而对于李允熙的“胎记”是十分有效的溶解剂。
李允熙泡了一阵儿后换了个姿势,就在这个短短的瞬间,眼尖的智雅发现了她的“异常”,于是惊呼出声:“主子……你的、你的胎记褪色了!”
“什么?怎么可能?”李允熙连忙扳过肩膀检查,果然发现颜料在溶解脱落。李允熙惊惧交加,愤怒地掌嘴智雅,低喝到:“给我闭嘴!再乱叫本宫割了你的舌头!”智雅吓得噤了声,用手死死捂住嘴巴无措地看着智惠,智惠显然也是不知所措。
李允熙深觉大事不妙,哪还有泡汤的闲情逸致,匆匆穿好衣服回了凝香榭。回去之后她狠狠地警告了两个婢女,叫她们不许声张,否则便让她们及其家人死无葬身之地。
有那么一瞬间李允熙脑中闪过一丝杀意,但是看在智惠、智雅从小便跟在她身边也算可信之人的份上,她放弃了这个念头。她到底还是没有泯灭人性,然而她若早知道此刻的“心软”未来将给她带来弥天大祸,想必她会毫不犹豫地处置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