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妙仰头,今日第一次认真的去看新帝的脸。许久之后才嘲讽的一笑,道:“你变了。”
新帝想不到齐妙开口竟然说的是这么一句,他的脸色有一瞬迷茫,随即便是羞怒:“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朕如今已是皇帝,再也没有人会看轻朕,陷害朕,对朕都小心翼翼,就连太后也是如此,你却敢对朕这样说话!你是不是觉得朕看着你的救命之恩上,就不会杀了你!”
“你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侠义心肠性情直率的皇子殿下了。”齐妙垂眸看向别处,即便被挑着下巴,依旧倔强的不肯去看他:“你死了心吧,我不会从你的。莫说你封我为妃子,就是封我做皇后,我也不会从命。我是白子衿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一生就只是他的妻子。至于你如今是皇帝也好,是皇子也好,旁人对你是小心翼翼也好,是不理不睬也好,这些于我都没有差别,因为在我眼中,你除了曾经是我的病患,现在也只是个卑劣的人罢了!”
新帝咬牙切齿。
面前女子倔强的面容撩的他心生荡漾,她身上那如何都掩不住的淡雅花香让人闻着就觉得迷醉。她越是不从,就越能激起他的征服欲,他连天下都能收为囊中之物,难道一个小女子就不能得到?
“好,你骂得好。朕的确卑劣了。”
“你还在心心念念着你的夫婿?”
“朕告诉你,别以为白希云能够安然流放。老四、老五,所有可能与朕争夺这个位置的人都已经被朕除掉了,你当朕会留着白希云?若不是看在你曾经救过朕一命的份儿上,就连你怀里这个小东西朕也要除掉!”新帝再也不能容忍齐妙的倔强,再度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齐妙闻言浑身颤抖,奋力挣脱,又顾着怀里的孩子,下巴被新帝掐出明显的淤青,她心里已经恐惧至极,面上却依旧强作镇定,只有酸麻的手臂仿佛因为恐惧都已经抱不住怀里的孩子,泄露了她现在的心情。
她这忍着眼泪的模样,看的新帝心头一软:“只要你点头答应,朕立即就去安排给你一个新的身世,封你为妃。朕也可以跟你保证,不杀你的元哥儿。”
齐妙想起分别那日,白希云俊逸颀长的背影,想着他说会尽快来接她,如今却听见了新帝会杀了白希云这样的话,心里又怎么能好受?她现在只想一脚将人踹开。
事实上,她也的确是踹了。
新帝被踢了小腿,虽不那么疼,可是羞辱之意却是明显。
他沉下脸来,道:“你明知道朕的腿上受过伤,却还踢朕的伤腿,齐氏,你不要命了吗!”
“你若是杀了我的夫婿,我自然会殉情而去,这条命我还要来做什么?”齐妙满心委屈和愤怒,自穿到了这个时代,她就没有过过安生日子,好容易得到幸福,却总有人会蹦出来捣乱。她知道这个封建的年代没有人权,不必希望帝王讲道理,可是这样说杀人就杀人,说抢人就抢人完全不讲道理的世界,也真的是让她忍耐到了极限。
“皇上,你已经是皇上了,为何还要为难我一个小女子?先帝的旨意是命我们夫妻流放宁古塔,你却假借让我给先帝治病为由骗我入宫,将我囚禁在此处,还要让我不管我的夫君投入你的怀抱!你我相识也这么久,难道我的品德就这样不堪?你这是在侮辱我,诋毁我,也是在贬低你自己!”
她愤怒时,双眸绽出水漾的光芒,比从前更加迷人。
新帝看的痴迷,却也因他的辱骂而愤怒,大吼,声音震得屋内一阵回响:
“你继续逞能也好,朕就先将这个小崽子办了,反正白希云的种朕也不打算留着,就先送他下去陪他爹!”
齐妙怀中的婴孩被皇帝忽然而来的大吼吓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被孩子这样一哭,齐妙的眼泪也跟着不受控制的落下,“随你怎样说。我如今落在你手里,又无反抗之力,我能如何?你若要杀我的孩子,大不了我跟着一死就是,还能落个干净。下去陪我的夫君,也不算我辜负了我们夫妻一场的情谊。”
“你!冥顽不灵!”新帝被齐妙气的面色铁青。
齐妙擦了把泪,一面哄着孩子一面淡淡道:“至于你说的那些,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会从你,你若生气,就杀了我吧。”
新帝的拳头被握的咔咔作响,指节发白,若不是他强迫自己控制住怒气,恐怕拳头已经落在这个可恶的女人身上了。
荣华富贵不好吗?
一生享用不尽的尊崇不好吗?
为何偏要执着一个死人,为何要与他这个帝王叫板?
“好,你都不在乎,无所谓。”新帝冷笑道:“你不从,朕自然也无法勉强你,但是朕也不能不记恨此事,想必平日里看到你那个当金吾卫的姐夫,就会心里憋闷。”
齐妙猛然瞪向新帝,咬牙切齿的道:“卑鄙!”
“朕生在皇家,这一生学的最多的就是如何达到目的。为了达到目的,朕还真就不介意卑鄙。”皇帝望着齐妙泪眼朦胧的娇美面庞,心再次软了,放柔了声音道:“朕真的心悦于你,你考虑考虑吧。你早晚是要答应的。”
说罢不给齐妙与他争吵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随着屋门吱嘎一声关上,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怀里的小婴儿已经不哭了,泪眼汪汪的眨着大眼睛看着齐妙。
齐妙看着这个孩子,就想起了自己的孩子。才刚皇帝说要杀了白希云,也不知道白希云现在到底怎么样了。白希云既然送入宫里来的元哥儿是个假冒的,那么她的孩子必定还跟着白希云。若是真有刺客,那元哥儿的性命……
为何她要屡次面临这种无助!
齐妙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她倔强的想让自己停止落泪,可是仰起头,想起白希云和她的孩子,若他们真的不再了,这样的恐惧慌张,齐妙真的已经扛不住。这些天积压的惊恐和担忧,这一刻都化作了泪水涌了出来。
自此,齐妙与假冒的元哥儿就被关在了偏殿中,皇帝每天都会来看她,都会说那些甜言蜜语想让她答应。齐妙从一开始的愤怒大骂到后来已经便的无动于衷了。
皇帝说什么,就只管让他去说,她听了就只当没听到。
有时候齐妙会想,是不是自己死了,就可以回到现代去了?
可是她依旧是不死心。
她不相信白希云会死。
然而一切的期盼,都在十天之后的晚上破灭了。
外头下了第一场大雪,屋内燃着地龙,十分温暖。
皇帝拎着个圆滚滚的布包,面色阴沉的进了屋里来,见了齐妙也不多言,随手就往地上一抖。
一颗圆滚滚血粼粼的人头就那么掉在了铺着大红地毯的地面上。
那人头长发散乱,鲜血淋漓,死相狰狞,看起来,正是白希云。
齐妙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嗡的一声。
死了。
白希云死了……
白希云就这么被这个刽子手杀了!
“阿昭,阿昭……”好半晌,齐妙才喘过了一口气,踉跄着奔了过去,将那个人头一把抱在怀里,声嘶力竭的大哭起来:“畜生,你这个畜生!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你毁了我的家,杀了我的丈夫,逼迫我就范,你这样卑鄙,与死去的陈天佑又有什么区别!你这个无耻的刽子手!”
新帝看着齐妙抱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涕泪横流,心里除了生出一些怜惜之外,竟然是对死去的白希云的羡慕。
这个女子是全心的爱着她的丈夫。一心肯为了他的丈夫付出生命的。若是换成任何一个懂得审时度势的女子,在得知丈夫死去,且皇帝对她有意的时候难道不会为了自己的未来谋算吗?
齐妙的确是个忠诚又值得珍惜的女子。
新帝伸手去扶齐妙起来。
正当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紧接着有内侍慌乱的奔了进来,大叫道:“皇上,不好了!有军队冲进宫来大肆杀掠,是要逼宫啊!”
新帝的手就这般僵硬在了半空,不可置信的回眸看向传话的内侍:“小六子,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小六子惊恐的脸色都白了,颤抖着跪下道:“皇上,您快逃吧,有大量的兵将闯了进来,奴婢只是匆忙看了一眼,好多好多的人,金吾卫怕是根本都挡不住,有人说那是神机营和三千营的兵马,都带了火铳来的,枪炮无眼,万一伤了您呢!皇上,您快带着太后躲起来吧!”
新帝闻言,受了天大的打击,摇着头不可置信的道:“怎么会这样!虎符还在朕的手中,神机营和三千营的人怎么会这般就冲进来了!难道皇宫的大门是豆腐做的吗!”说到此处,新帝隐约明白了什么。
“是有人故意放他们进来的……到底是哪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放了人进来意图谋害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