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情绪长期压抑在心中不得释放,时间久了,就会在血肉之下慢慢的发酵,变质,最后成了凶猛的野兽,叫嚣着要从体内咆哮出来。
此时的二皇子看着齐妙时,就是这种心态。
明知是无法得到的,可是那些话让他永远埋在心里不能开口,就是比割肉剔骨还要难以忍受。二皇子甚至抱着一些希望,如果齐妙能够对他也有一些心意,就算他们不能在一起,只要让他知道她对他并非全无感觉,那也是一种安慰,他的不平也会消减一些。
二皇子看着齐妙时眼神太过认真,流露出的情绪也太过炙热, 让一直都在回避着的齐妙不得不正视二皇子的感情。
从前的她一直在躲避,她想二皇子也是个有深浅的人,是个理智到知道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能做的人。她对他又从来没有胡乱暗示什么,更没有对他有丝毫的意思。甚至一直在冷淡的对待,就是希望他能明白,她对他是没有意思的。只是想不到,这样的情况下二皇子也能将那番话说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
他不表示,只一味的小心接近,她反而不能 直接拒绝,不然那样有自恋的嫌疑。如今这样,她就能直白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德王殿下真是说笑了。徳王妃是大家闺秀,听闻广禄伯府家学渊源,且对女儿的培养更加用心,徳王妃更是贤良淑德之人,且家室又与您相和,将来定然是您的贤内助。妾身愚钝,只拙掌一点乡野本事罢了,又怎能与徳王妃相提并论?徳王殿下就不要再取笑我了。”
说罢扶着腰部缓缓起身,笑道:“殿下稍坐,我身子略感不适,便不多陪了。”微微欠身,便将手搭在玉莲的手背。
玉莲忙恭敬的给扶着齐妙出去。
二皇子呆坐在原位,看着齐妙的背影离去,看着摇曳的暖帘遮挡住门外的光景,心中的苦涩渐渐蔓延开来。
原来,终究是他妄想了。
终究是他不该做这个梦。
二皇子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今日鲁莽之下将这话说出口,虽然没有直接表达,却也将心意表明了。齐妙如今这个反应,想来往后见了他再不会有自然相处的时候。
说到底是他太过贪心了。既然齐妙没有这个意思。往后他也在不能提起。
白希云是个有福气的。着世上的女子,爱慕虚荣者甚多。他如今的位置,距离皇位也就一步之遥。若是其余的女子,说不定会有那种希望左右逢源的,就不会这般断然的推开他。
到底,是齐妙有这个品德。
他都不知道是该赞美她的德行,还是恨她的忠贞。
齐妙这厢离开前厅,面色阴沉的沿着长廊往正房走去。
玉莲抿着唇打量齐妙的脸色,担忧的道:“夫人千万别往心里去。徳王或许没有旁的意思。”
齐妙摇了摇头,道:“你既能够这样劝说我,就说明你也看出端倪了。徳王往后再来,我便不再见了。这样下去真正不好。想不到我一个深闺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竟也还有这样的麻烦事。那徳王妃才刚进门,徳王便如此……”后头的胡啊没说完,只是摇头。
玉莲身份低微,无法多言徳王的事,心里却在暗骂徳王不仗义,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戏,徳王虽然表达的委婉,那暧昧的气息却弥漫了整个前厅,他难道就不想他们家夫人的感受?若是传开来,夫人的声誉岂不是要受损?
总之这些事情男人是不会在意的,他们只会想着自己心里是否舒坦,就不会想这个世道对女子要求的严苛。一旦要是叫人知道了,传入大人的耳中岂不是叫人误会。
齐妙是逃了。可又不能撂着二皇子单独在那里不闻不问,就只得安排了婢子再去上茶点。
徳王觉得没趣儿,想走又 不好直接走,因为才刚他说是来见白希云的。这会子没道理没等到白希云自己就走了。
正当焦灼尴尬至极,白希云回来了。
二人见面,二皇子终于解了那个尴尬,于白希云说话时态度都亲近了许多。不自禁的话也多了一些。
不过闲谈之余,二皇子还是将赵其芳送回娘家去的事与白希云说了,大摇其头道:“我想不到她竟如此不懂规矩,竟在宫里冲撞母妃,这种人,我瞧着就烦。原想着娶妻进门,不论其他条件如何,好歹她温柔端庄一些,我的这个身份如站在风口浪尖之上,若是妻子不能稳住成为我的贤内助,将来可不是有可能给我引来祸事吗?她倒好!宫里就敢张牙舞爪,还当面顶撞,也不知道广禄伯家是怎么教的。”
这件事白希云已经听齐妙说过,心里清楚是万贵妃故意给赵其芳穿小鞋儿让徳王整治她的,听徳王这样说,心里略有些过意不去,笑道:“王爷息怒吧。再怎么说她也是你明媒正娶来的,且一个女子罢了,大男人家的做什么要与女子计较。有些事情也就见一半不见一半儿的,过去就算了。那广禄伯虽然没什么大能耐,但是这个身份的人也不是什么都做不成,弄个不好,做糖不能甜,做醋反倒酸呢,没必要给自己树这个敌。”
白希云这样劝解,倒是叫二皇子心里好受了一些。
作为男子,的确不好计较这些,如今朝堂上局势看起来平稳,可实际上暗潮汹涌,三皇子如今好转之后,似乎心性都比以前稳重了,若是以前只是一个横冲直撞的莽夫,如今也多了三分智慧和谨慎.
这件事他没法去怪齐妙多事,但是心里到底是有一些计较。
白希云似乎明白二皇子心中所想,故意将话题岔开,将今日买了白家祭田所遇之事说了。
这件事反正二皇子早晚都要知道,他亲口告诉也比他去查到的好。
更何况越是自然的谈及与银子相关的事,才能让二皇子心里对银通票号的事慢慢释怀开来。反正白希云是觉得,若是自己的手下能有这样的能力,只要能够好生制衡着,倒能够成为一把利刃,毕竟一个有能力的手下,要比一个窝囊废好用的多。
只是不知道二皇子如何想了。
二人又说了许久的话,不等白希云留饭,二皇子就告辞了。
“到底也是新婚,我还是先去看看她吧。”
无论如何,就算是下马威也要有个度,不要将人得罪的狠了,往后难以相见,毕竟他们还是夫妻,日子还是要过的。
白希云笑着点头,送了人出去。
待到二皇子走远,白希云才回了内宅。
齐妙正坐在临窗的暖炕上依着引枕发呆,就连白希云进来都没察觉。
玉莲刚才目睹一切,生怕齐妙心里憋着气对身子不好,是以一直在拧着眉默默地陪着,白希云进门见主仆二人都是阴着脸,再联想二皇子略微有些主动殷勤的反常,就知道一定有事。
他挥手打发了下人下去,笑着到了近前,挨着齐妙坐下,笑道:“今儿个累了吗?”
齐妙早在他到了跟前侍回过神,往里头挪了挪给白希云腾出个地儿来,笑着道:“是有些累。才刚二殿下来,我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后来腻味了就将人丢在那里回来了。”又问:“他找你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就是发发牢骚。这才新婚,徳王妃就被撵回娘家去了。”
齐妙道:“知道,才刚他说起了这个。”
白希云笑着点头。
齐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二人之间就陷入了一段诡异的沉默。
过了片刻,白希云终于还是叹息一声,将齐妙拥在怀里,一下下爱惜的抚她的肩头和后背,道:“你不要想那么多,不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信任你的。外界的事情咱们不能左右的多了去了,难道还能每一件事都按着咱们的意思去发展?既然已经如此,只管往前看就是了。”
“你果真都知道。”齐妙郁闷的抿着唇,半晌方瘪出一句:“果真是随了他爹,真是个不着调的!”
白希云听的噗嗤一声笑了:“你呀。好了,还生气呢?”
“到不是生气,只是觉得郁闷罢了。我行得正坐得端的,没的叫人带累歪了。亏得你是个讲道理的人,否则我一世英名还不毁了?这些人真是自私,都不想想自己痛快了,别人要不要活。”
齐妙发牢骚,可是情绪上却舒缓了许多。
白希云放下心,却更加好奇二皇子方才说了什么,现在他又不好细致去问,倒像是显得他小家子气,只能暂且忍耐下疑问,与齐妙聊了一些有的没的。
到齐妙乏累了,白希云哄着她小憩,这才出门去书房,出门之前叫上了玉莲。
玉莲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今日自己目睹一切,大人必定要问的。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豁达的男子,就连发现媳妇儿有异样也不闻不问的?
到了书房,白希云屏退所有人,只留下玉莲。
玉莲当即就跪下了:“大人,您可不要误会了夫人,这件事完全与夫人不相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