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知道你是个明白人。”万贵妃拉着白希云的手拍了拍,由衷的赞叹道:“你比徳王要看得清楚情势。”
“徳王与我毕竟是在不同环境中成长的,他地位甚高,又得皇上喜欢,自小有优越感也是难免,优越感太盛以助于为人自我一些也是有的。”白希云在万贵妃跟前说起二皇子时,言语上还是颇有些斟酌的。他并不怀疑万贵妃对自己的母子情分,可是二皇子毕竟是万贵妃身边养大的,就是养个猫儿狗儿,时间久了尚且会有感情,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且还整日在身边叫自己母亲。
这也是一种无奈和悲哀,白希云却看的豁达。
万贵妃并未多想白希云提起二皇子是侯的态度,只是仔细分析他话中的内容,随即不无叹息的点头道:“你说的对,他有些时候是有这样的性子,与他生长的环境有关,也与他父母的性子有关。我冷眼旁观白家人的一举一动,的确许多时候他都有极像白家人行事的时候。”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血脉亲情既是如此,他像自己的父母,我还像娘呢。”白希云轻笑。
万贵妃被他一句话哄的展颜,多年来的郁郁寡欢都自眉间隐去,欣慰的拉着白希云道:“我早就幻想过与你相认的场面,幻想之中的你一年大过一年,对我的态度也一年冷过一年,近些年来,我想象中的你在知道真相之后必然会恨我怨我,只是没想到,咱们母子俩相认的场面会是这样温馨。阿昭,娘的好孩子,我真舍不得与你分开。若我能不是贵妃,若是背后能够没有家族的拖累,可以由得我自己去选择怎样过日子的方式该有多好。”
白希云微笑,安抚的拍了拍万贵妃的肩膀,却像是安慰一个小女孩一般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不过更要紧的,是咱们都安好,未来常常远远能守望彼此才好。”
万贵妃长出口气,点头道:“你说的是。这样我就已该满足了,不能够再奢望太多。”似想到了什么,万贵妃犹豫了一下才道:“阿昭,我看徳王对妙儿……”
后头的话犹豫着不知是否该出口。
白希云何等聪明,立即明白了万贵妃的意思,忙道:“娘,妙儿对我忠贞不二,您可别多想。”
“我知道,我知道。”万贵妃急忙解释:“我自然知道妙儿是个好的,那般危难关头都肯陪着你过苦日子,从未想过另攀高枝儿,我又怎么可能怀疑她的忠贞?我只是觉得徳王看妙儿时候的眼神不大对。我想,他与你亲近,经常于你身边走动,且妙儿又生的那般美貌,才华又出众,且还有楚楚可怜的身世,让人动心也不难。”
“我知道徳王对妙儿有心。不光是我,就是新婚的徳王妃,恐怕也早已看出什么,您不知道,徳王妃和广禄伯夫人早就刁难过妙儿多次。”白希云将他们的所作所为与万贵妃说了。
万贵妃闻言冷笑了一声:“他们好大的胆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任谁也不会愿意让自己的女婿、夫婿心里装着别人的。只是他们太不理智,不去想清楚这件事做错的是何人,谁才是受害者,不去想对有夫之妇动心的徳王是怎样,却全怪在妙儿身上,她整日里足不出户都能遭这些责难,我看着着实不忍。”白希云眉头紧锁,双唇不悦的抿起,显是满心只关心齐妙,却并无丝毫怪罪齐妙吸引了徳王的意思。
万贵妃看的好笑,道:“你呀。倒是个痴情种子。”
白希云挑眉道:“恩情哪里能忘,何况我对妙儿的性子太了解了,她并不是能做出下作事的人。”就算今生的齐妙与前世不大相同,但善良的本心却是一样的。
才刚他们还说到孩子像父母,其实白希云的性子与她和皇帝也是极为相像的。至少皇帝便是一个念旧又重感情之人。
白希云这般,可不就是随了皇帝?
“你放心,妙儿在家里有你,进宫里来有我,徳王妃和广禄伯家里想来翻不起什么浪花来,而且徳王是爱惜羽毛之人,他有心皇位,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名声受损,何况你们毕竟有多年情分,想来他也不会对你们夫妻如何的。只是妙儿年轻,又是第一次怀胎,生产之事你要提前预备下,我若没记错,现在她也快七个月了。现在预备起来正好,有经验的稳婆,还有乳母……罢了,这些我帮你张罗便是,你男人家的哪里懂得这些。”
万贵妃说到此处,笑了一下:“你只管取名就是了。”
白希云听着万贵妃唠唠叨叨,满心里都是动容。这便是与生母在一起的滋味吗?
只可惜,相聚总是短暂的。
哭也哭了,该说的也说开了。万贵妃就算再不舍,也不敢在耽搁,只得道:“我与皇上告罪,说是今日想回娘家去住一夜,看看父母姐妹们,皇上难得应允了。我若是在这里逗留太久,怕会引起怀疑。”
白希云闻言正色点头,“那娘快回去吧。反正往后我们见面的日子还多着。”
“但能光明正大说话的机会却没有。”这些年来宫中小心翼翼求生,生怕露出半点破绽,都着实是劳心劳神,她真的已经腻了那种生活。
但是在儿子面前,就算是累,也要强撑下去。
更何况未来的路还长着,他们还有机会。
万贵妃笑着道:“你回去吧,仔细被人抓住把柄。我这就走了。”
“好。”白希云下了马车,仔细的为万贵妃掩好车帘。
万贵妃眼里又一次蓄了泪,强忍着才不让眼泪滑落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吩咐启程。
白希云与管钧焱在外头直目送马车离开,这才回去。
婚宴依旧在继续,热闹的大厅之中,各位大人见了面儿逮住说话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是以白希云走开,旁人也只当他去净房,再或者是不胜酒力出去散散步醒醒酒,根本没人会多想。
而二皇子此时早已经被灌的半醉,根本也顾不上白希云这里。
白希云直到酒宴散去二皇子回了洞房才离开。
回到田庄,白希云原想着在外头沐浴更衣嚼了茶叶在回上房,免得吵醒了齐妙。谁知道才进正院,却见院中灯火通明,窗扇上映出人影儿,齐妙显然还没睡。
白希云忙快步上了台阶推门进去。
“妙儿。怎么不早些歇着?”
齐妙斜倚着软枕正在闭眼假寐,闻言张开眼,笑道:“你回来了。”
“是啊。”
齐妙就看向一旁的玉莲。
玉莲立即会意,笑着道:“大人,夫人给您预备了药膳粥,知道您赴宴去定然没吃饱,少不得还要饮酒,这粥又能解酒又能温养肠胃,最合适您现在用了,奴婢这就去端来。”
白希云笑着颔首,转而握着齐妙的手道:“你又去厨房了?”
“我左右闲着没事儿做。”齐妙掩口打了个呵欠。
白希云爱惜的揉了揉她披散在脑后的长发,道:“都说了,乏累了便先协歇着,你倒好,不但不肯乖乖睡觉,还去小厨房给我预备宵夜,你若是磕碰到了或者烫伤了可怎么好?”
“瞧你说的,我就那么笨?”齐妙被白希云如此瞻前顾后的给都笑了。
玉莲进门来,提着个黑漆螺钿的食盒,将粥水以及几样精致的小菜摆上炕几。
齐妙就笑着道:“你快趁热吃。”
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时候会比现在还幸福了。夜晚回家,怀着身孕的爱妻不肯早睡,一盏昏黄烛火摇曳着等待自己回来,且还为了自己亲自下厨。
白希云吃着药膳粥,仿佛心里都被温暖了。
用罢了宵夜,沐浴更衣过后,白希云扶着齐妙躺下。他们不习惯上夜的婢女在屋里伺候,自然还是二人独处才方便说话。
屋内没有旁人,只有小几上一盏灯散发出昏暗的橘黄色的光。
齐妙躺在特质的软褥上昏昏欲睡,却依旧强打精神问:“今日可还顺利?”
“顺利。”白希云想到今日与万贵妃的谈话,更加一丁点睡意全无,兴奋的道:“今日贵妃娘娘与我单独说话了。我还与她相认了。”
齐妙一下子清醒过来,瞌睡虫也没了,惊喜的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白希云将当时的事都与齐妙说了。甚至包括和万贵妃谈话的内容,除了广禄伯夫人和赵其芳针对齐妙的事之外,几乎连万贵妃说过的话和语气也都告诉了她。
齐妙听的感动不已,拉着白希云的手道:“你终于算是熬出头了。这么些年来,你们母子二人都不容易。你能原谅她,不计较那些过去,我果真没有看错你。”
白希云看着她水润的眼眸,倾身上前在她眼睫、鼻梁和脸颊上落下虔诚温柔的吻,叹息道:“亏得有你在。”
“怎么这样说?”齐妙挑眉。
白希云掐了下她的脸蛋,笑道:“若是没有你,我哪里还有这么多善心和耐心?我是宁为玉碎,也不会姑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