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言点点头,也十分赞同万贵妃的想法。只是这种话现在也不方便说了,没看到人家小儿女都快抱头痛哭了么。
只是此时皇帝挽着万贵妃的手,在去看手忙脚乱忙着哄媳妇的白希云,竟然有一种回到年轻时的快乐感受,像是想起了自己的那些美好的回忆。他曾经,也有过这种对待一个女子恨不能将她当星星月亮一般供奉起来,恨不得将天底下最美好的事物都寻来送她只要她嫣然一笑,也曾经有过那种见她落泪,就很不能学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而那个女子生养了他最出色的儿子,如今还依旧陪伴在他身边。
皇帝垂眸看向万贵妃。万贵妃也恰好抬头。
二人四目相对之时心意相通,皇帝立即明白万贵妃想的与他想的也是相同的。
皇帝心里十分畅快。
或许,也该立后了。
“好了,别哭了。”白希云拉着齐妙的手摇了摇。
齐妙这才止住了泪:“那你别伤心了。”嗓音哭的沙哑。
白希云无奈的道:“被你弄的,我都忘了伤心这码事了。”
皇帝与万贵妃都笑了起来。
二皇子则是强忍着心里的酸涩也跟着笑了。如果刨除自己对齐妙的感情,客观的来说,才刚的画面真的很美,让人看了心生归隐之意,恨不得寻个心爱之人朝夕相对就足以。
皇帝便道:“好了,苏名博,你这就替朕去一趟白家吧。”
苏名博颔首,依着皇帝的手势凑到近前。
皇帝在苏名博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苏公公就面露惊异之色,随即恭敬的道:“是,奴婢这就去逆旨给皇上过目用印。”
“去吧。”皇帝潇洒的摆手,道:“过来,你们继续陪着朕下棋。”
白希云与二皇子都道是。
齐妙与万贵妃就在一旁侍奉着。
苏公公去拟旨用了印,就快马加鞭的带着小太监往白家去。
小太监谄媚又关切的道:“公公,奴婢可是许久没见您传旨去还这般焦急的。”
“小猴崽子,你们懂什么?以后遇到白少傅大人的事儿,都机灵这点儿,这天底下皇上除了对咱们新封的德王殿下之外,可就数这位白少傅了。他的差事,就是大差事,他的体面可是大体面是,你们要是记不住,将来吃了亏,可别怪咱家没提醒你们!”
“是,奴婢们知道了。”小太监忙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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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白家,张氏和白永春都聚在老太君的院子里,派了人去门口哨探等消息。
当听说宫中是亲自派了皇帝身边的秉笔大太监苏名博亲自来传旨,老太君和安陆侯就都有愣了。
张氏倒是很开心,笑着道:“看来侯爷即便不做官了,皇上对您也依旧很看重啊。”
白永春扯着嘴角笑了笑。
家里的妇孺不知道,白永春自己其实还是很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从前坐官时候就算上大朝会,他都很难近距离看到皇上的脸,苏名博那样的秉笔大太监,他想多说几句话都不成,今日还能派这个人来亲自传旨,这件事就必然不会小了。
白永春甚至怀疑皇上传旨说的是别的事,肯定不会是他们家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而老太君此时的想法,与白永春的是一模一样。难得母子俩意见如此统一,行动也难得的默契。二人同时瞪了一眼没见识的张氏。
张氏笑容隐去,满心的委屈仿佛发酵了一般。
她也是难得说一句好听的哄一哄草包丈夫,想不到竟然会遭白眼。
三人心情都不好,却也不敢耽搁接旨,忙预备香炉案几等物,迅速去了前院。
苏名博带着两名小太监就大咧咧的站在了正院当中。看样子就是打算秉公处理,连吃茶都不准备吃的。
见人到齐了,也预备好了,苏名博便笑着道:“皇上话让咱家传给安陆侯。”
“是,臣安陆侯白永春接旨。”
苏名博却不似寻常传旨时候展开圣旨,而是负手道:“皇上的口谕,说是这件事没必要那样大张旗鼓,但是为了防止安陆侯不信,还是给了圣旨为证,话却是要传口谕的。”
“是。臣全家聆听皇上教诲。”白永春叩头。后头的老太君、张氏,白希暮、白希汐、白希澜都额头贴地恭敬的聆听。
苏名博就模仿皇帝的语气,道:“安陆侯的折子朕看过了。既然安陆侯痛斥白希云不孝忤逆,齐氏不守妇道其罪可诛,那就随了你的心意,罢去白希云安陆侯世子的封号。”
白永春闻言心下大喜,忙带着所有家眷叩头就要谢恩。
“别谢的这么早啊。”苏名博看着白永春、老太君、张氏等人难掩欢喜的表情,想起方才殿中白希云的一举一动,以及那一滴让人心酸的眼泪,苏名博的心里就觉得堵得慌,面上却笑的更加温和自然了。
“既然是这样,那咱家就直接传皇上的话了,皇上说了:安陆侯难道平日里当朕是瞎子聋子?不清楚私底下那些小动作?只是朕觉得那爱好无伤大雅罢了,如今你既说白希云与齐氏不好,不想给他们册封,朕不好插手臣子的家务事,也就答允了,只是安陆侯的人品着实令朕心寒,朕看来,安陆侯这一脉除了白希云就没个好的,既然白希云都被住处宗祠,那么安陆侯的爵位就改为流爵吧。”
说到此处,苏名博笑吟吟的上前去扶着起了呆若木鸡的白永春,随即拱手道:“恭喜了,安陆侯。您成为了白氏安陆侯一脉最后一位侯爷。”
随即冷笑了一声也不留会地上趴着的已经傻呆呆的白家人,带着两个徒弟丢下圣旨就离开了。
白家的前院里一片寂静。许久,瘫坐在地上的老太君喉咙中才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不,不可能,怎么会改成流爵了呢?咱们白家世袭的爵位,还不是将等承袭的爵位,怎么能就这么戛然而止了呢!皇上怎么会这样做!我不服,我不服!”
“娘!”白永春拉着老太君青筋暴起的手,道:“您不要命了吗,您这般叫嚷,万一叫外面的人听见如何是好?如果有东厂的幡子在墙外呢?您是不是打算要儿子掉脑袋!”
老太君被白永春这一番话吓语气一窒,再也说不出话来。
随即便是张氏的嚎啕大哭。
“怎么会,这爵位都被取消了以后咱们白家可怎么办啊!”
白希暮木然的看了看天。
皇上竟然会如此殇饬白家,允许了白永春撤除世子封号的请求,但是也同时取消了这个爵位,如偶不是看在先帝的份上,或许白永春现在都不是侯爷了。
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开了。
到时候,白家岂不是成了京都城的第一个大笑柄?!
不要说他白希暮没有爵位可以继承,就是两妹妹要谈婚论嫁,到时候恐怕都不容易。
难道这就是报应?这就是他在阻拦父亲要开祠堂撵走白希云时,心里存在了一点点的私心,想着自己若是能做世子一类的事,所以错过了最佳时机,导致白希云和齐妙被赶出了白家,闹了个净身出户的报应?
白希澜与白希汐默默地哭泣。他们对权力没有欲望,所以只是哭自己惨淡的家境和苦命的未来。
但是老太君和张氏哭的就复杂多了,也大声的多了。
白永春被母亲和妻子的哭声闹的抓心挠肝,安慰了这个又安慰另一个,到头来谁都安慰不好。
这个时候最想哭的其实是他好吗!
好端端的撵走一个逆子,却不想皇帝却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不,不可能,皇上不会这样的!”老太君还在摇头。
白永春恨不能一把捂着生母的嘴巴,咬牙切齿的压低声音道:“您能不能不要在胡说八道?我才刚说了,隔墙有耳!如果这话传入咱们皇上的耳朵里,就不仅仅是丢了爵位了,咱们白家还要不要继续活命了!”
老太君被儿子的一番斥责,说的身上一震,随即就有尖锐的哭起来:“我就说这件事不能做,白希云不能赶走,你偏偏不停,安知这件事是不是有人背后在皇上的面前进谗言,才导致了你如此?!你这般不怕开罪人,有本事倒是保住官职和爵位啊!”
白希暮一听老太君这么说,就禁不住在心里鄙视。
做了就做了,可是他劝说不要上折子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话,还将她管进祠堂。
现在事发了后悔了,又开始互相推诿责任。
白家可真是气数将要尽了吗?
白永春被老太君责备的也是后悔不已。如果不赶走白希云,如果听了白希暮的话不要上疏皇上,说不定现在都不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本来因为他丢掉了官职,成了秃杆的爵爷,就已经够让人笑话了,如今爵位都改成了流爵,他死后,白家将退出勋贵的圈子,成为普通人家,只能靠科举出头……
这种笑话相信明儿个就能传遍京城了。
白永春这辈子都不想出家门了。
老太君这厢哭的都要喘不过气来,竟然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张氏被扶着老太君,高声叫嚷:“快请大夫,请大夫来啊!”
一时间,白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