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人叫道:“我们奉左贵司的命令,来搜查基路伯的行踪。你是什么人?”
那人回答道:“我是福建法司晁晨龙。”
门外那人道:“原来是晁法司!失礼失礼。怎么还不开门迎客啊!”
晁晨龙道:“开门迎客,迎的是客。各位明火执仗的,汹汹而来,可不见得就是客人了。”
那人嘿嘿干笑几声,道:“咱们奉命行事,晁法司莫怪。请开门吧。”
晁晨龙刚要说话,却见李宁摆了摆手,示意开门。晁晨龙点了点头,下了门闩,打开大门。
一个汉子当先抱拳,走了进来,满脸堆笑,道:“晁法司,你好。多有得罪啦。本来李贵司的别院,咱们也不敢硬闯,只是实属非常,还请你不要见怪。”晁晨龙嗯了一声,让开了身子。
那汉子见院中众人也都拿了兵刃,神情激愤,跃跃欲试,似乎双方一言不合,便即要来拼命,嘿嘿一笑,道:“晁法司,大伙拿着兵器干什么?防贼人么?”
晁晨龙讽刺道:“各位手里拿着刀子长矛,我们还当是打家劫舍的山匪来了呢。”
那汉子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误会,各位可瞧清楚了,我们可不是什么山匪啊。”忽然脸色一变,从腰间摸出一面令旗,旗面凤凰飞舞,道:“这是宗主令牌,见此令旗,如见咱们铁宗主。你们快将兵器放下,鞠躬行礼。”晁晨龙见那令旗不是伪造,神色犹豫,退开一步,道:“铁宗主卧病在床,怎么能发出命令?”
那汉子脸上故作惊讶的神色,看着晁晨龙道:“什么?咱们铁宗主病了?不会啊,咱们铁宗主才二十来岁,身子富态,不像是有病啊。”
晁晨龙一惊,道:“什么?二十来岁,你是说,铁……铁央典他做了宗主?”
那汉子叱道:“大胆!晁晨龙,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法司,居然敢直呼咱们南宗宗主的名讳!”
晁晨龙咬了咬牙,向着令牌拱了拱手,又退后一步。
雍和一惊:“哎呦,原来铁央典已经当了宗主。”朝李宁看了一眼,见他神色惊讶,显然连他也不知道此事,忽想:“哎呀,不知道李贞卿到哪里去了?他可不要撞在铁央典的枪口之下。”
忽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哼,铁央典的名字怎的就叫不得了?铁央典,铁央典铁央典,我偏要叫,你能拿我怎么样?”阿莹叉腰站立,又是连声十七八个“铁央典”叫出口来。
那汉子大怒,道:“你这野丫头,好生大胆。”
阿莹挑眉毛一笑,道:“铁央典那狗屎不通的东西,我怎么连他的名字也说不得了?他平素要我叫,我还不叫呢!”
雍和知道阿莹是铁央典的亲妹妹。性子骄纵的妹妹骂她的哥哥,骂得再难听都是情理之中。
那汉子面色铁青,将令旗缓缓收起,冷笑道:“新宗主即位,少不了有野心反叛之徒不肯遵从,咱们要立下威严规矩,杀一儆百!”双眼寒光一闪,朝阿莹射来过去。
阿莹心中害怕,口中兀自不肯认输,道:“你瞪我干什么,你眼睛好大么?”
那汉子低叱一声,反手拔出剑来,身影一闪,绕过晁晨龙,朝阿莹扑去。
阿莹啊的一声大叫。那汉子身子势头未止,长剑斜劈,朝阿莹粉颈剁去。阿莹吓得面无人色,竟然不知道闪避。铁剑剑刃眼看就要在阿莹脖颈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划开一道口子。雍和大惊,忍不住惊呼出声。
斜刺里一杆长枪挥来,格住长剑,锵的一声,将长剑打开。那汉子长剑受力荡开。
使枪之人得势,长枪直刺,枪尖点向那汉子面门。
那汉子嘿的一声,退了开去,长剑护住门户,细看那使枪之人,只见他约莫二十一二岁年纪,模样俊俏,青衫白巾,手中握着一杆长枪,护在阿莹身前。
阿莹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看着挡在身前熟悉的人影,叫道:“宁儿,他……他要拿剑砍我。”
使枪之人温颜劝道:“不怕不怕,我在这里呢。”
雍和第一次见李宁施展武功,见他瘦小的身子拿了一杆大枪,站在粉衣少女身前,威风凛凛,衣衫飘动,又是儒雅,又是勇武,不禁为之心折。
那汉子大叫道:“不错,老子就是要拿剑砍你!”身子弹射而前,长剑刺向李宁,李宁长枪挽了个枪花,如同碗口大小,朝长剑罩去。
眼看碗口枪花就要将剑尖罩住,那汉子缩手再刺,长剑斜挑,划向李宁小腿。
李宁挥枪格开。那汉子长剑轻短,臂力又好,一柄青钢剑忽上忽下,剑光连闪,一击不成,新招又来,李宁长枪却十分笨重,又给他抢占了先机,一时间只是忙着防守,在那汉子的快招连攻之下,竟然来不及出招。
那汉子如同疯魔,长剑刺砍劈划,虽然每一招都被李宁挡住,但是两人一个快攻,一个慢防,只要那汉子招数再快一些,李宁多半就挡不住了。
那汉子长剑举起,用力劈下。
李宁横起长枪格挡,嚓的一声,长枪居中断为两截,拿在李宁手中的,是一杆短棍,一支短枪。
李宁嘿了一声,将短棍掷出,短枪跟着刺出。那汉子格开短棍,却避不开短枪,嗤的一声,自己肩头中了一枪,血流如注。
那汉子大惊,退开几步,道:“你是谁?留个字号!”
阿莹得意道:“他是宁儿,怎么样,厉害吧?”哈哈大笑。她脸上泪痕犹在,此刻见李宁伤了那人,开心的大笑起来。
晁晨龙道:“这位是李贞卿李贵司的三公子。”
那汉子点了点头,一击不成,不再发难,退到门口,站在自己人队伍之首,便有一人前来给他包扎伤口。 少时伤口包扎完毕,那汉子长剑一挥,大声道:“所有人听着,福建贵司李贞卿叛教作乱,铁宗主已经下令逮捕。凡原福建省弟子,不要执迷不悟,快快宣誓,向铁宗主效忠。”
晁晨龙脸色大变,道:“你说什么!”
李宁叱道:“胡说八道!”
那人将一份黄纸折子拿在手里,高举过顶,道:“这是铁宗主亲自签发的教令,难道有假!”丢给晁晨龙。
晁晨龙接过,打开折子一看,啊的一声,脸色大变,拿到李宁面前。
李宁皱眉看时,只见折子上果然写着:“李贼贞卿背叛圣教,凡我南宗弟子,得而诛之。原福建李贼属下亲近,不得追随,违令者与李贼同坐。钦此。”盖了南宗大印。他眼睛一花,几乎昏倒。父亲方才离开之时,未曾交代行踪去向,如果是去福州城里宗主府找铁央典,这一下岂不是正好羊入虎口?
那人道:“我再问最后一遍,基路伯在不在你们这里?”众人不答。
那人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李贞卿的旧部,想活命的,就扔了兵器,到我阵容中来,大声叱骂李贼的不是。如若不然,与李贼同罪而死。”
晁晨龙大声骂道:“你放屁!”属下众人却是脸色犹豫,那三十几名杂役,更是神色惶恐,双臂微微颤抖,就想缴械投降。
忽听李宁笑道:“胡说八道,你那一张假的教令来,有什么用?”
那人一愕,跟着怒道:“你说什么!”
李宁笑道:“这张教令是假的,是你伪造的。正宗的南宗大印刻着‘清远真正’四个大字,你瞧瞧,你这大印写的是什么!”将那折子张开举起,日光下看的清楚,红印印的赫然是“青元直止”四字,各少了一个笔画,笑道:“你造西贝假货,也造的不好。这缺胳膊少腿儿的,那里是南宗大印了?”
那人大怒,道:“你……你怎么……”一时之间,也想不通李宁用怎样的手法将大印印文的笔画刮去。
庄内各人本来就对李贞卿颇为敬仰,知道他虽然只是福建的贵司,但是三年来代行宗主权能,俨然就是南宗的宗主,名望极高。下届选举,多半也是李贞卿当选。
见那汉子拿出令牌教令,虽然听他说的言之凿凿,但心里都不愿意相信,这会儿见李宁说教令为假,心下欢喜,各人神情振奋,握紧兵刃,对那汉子怒目而视。
那汉子道:“我是湖广法司蓝修空,这教令是货真价实的,别听这油头粉面的小子胡说!”
晁晨龙道:“你是湖广法司,也就是左良玉的手下。左良玉和李贵司素来不和,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而且你是湖广的法司,我们是福建的教众,不会听你的号令。” 庄内众人听了,都点了点头。
蓝修空急道:“这不是我的号令,这是铁宗主的号令。”
晁晨龙道:“你说铁央典当了宗主。真是天大的笑话,铁三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才,你湖广弟子可能不知道,我们福建中教徒可是明明白白。”
铁央典身子肥胖,是个贪食恋酒的饕餮纨绔,福州城里,什么三公子又捧了一位唱的,又养了一个小的等等风流传闻,屡屡不绝。福建众徒本不相信铁央典会被选作宗主,这会儿听晁法司这般说,心里都大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