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妹几人见大师姐横尸当场,个个吓得面色苍白,惨然落泪。
娥眉尼群悲痛得一阵,这才叫来门人弟子,将之尸首好生收敛,都坐在大殿上念经,为她超度。
超度完毕,无恨又与众师姐妹商议皇上口诏之事,众老尼无不心下愤愤,却左右不是办法。
无恨叹声道:“我恨不能追随师姐而去,可这样于事何补?咱们都剑往脖子上一抹,死得倒轻巧,活着之人,事情还得照办。这件事情,终归要有个法子才成。”
当场人人摇头叹气,无人吱得一声。
便在此刻,肖扬接了皇上差遣,进来催问伺寝之女办得如何。他抱拳朝无恨刚要说话,突然间“呀”的一声,殿门开处,盈盈入来一年轻女子,容质清秀灵健,颇具女侠风骨。
她走到无恨身前,揖身道:“小女子愿往献身,以解峨眉危局!”
无恨愕然心惊:“这女子年岁既轻,容貌颇美,似还身怀武艺,如此姿质,倒也少见。只是她于此刻现身,随随便便这生轻付终生,若非疯子,必定另有意图。不过话又说回来,民间女子,贪图权贵、攀龙附凤者大有人在,这女子想必来此上香,偶然遇上这次良机,自然不会坐失。待我问明来意,再作计较。”
当即问来女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道:“小女子只是前来峨眉山拜佛的一名香客,何劳师太挂问!”
无恨凝眸细看,又觉这女子眉目间颇显风骨,非比凡人,心想:“想必她与狗皇帝有何仇怨,见他落难,尾随至此,名为献身,实则暗藏匕首。唉,她这般煞费苦心,可也算得烈女,我何不顺了她之意,狗皇帝是死是活,全凭你自己的造化。偌大一个国家,给你治理成这个样子,改朝换代,那也是顺应天命之事,我峨眉虽说绝无造反之意,可也无须对你李儇逞那愚忠之能!”
略加凝思,便道:“你若有心服侍皇上,便请晚间自去一线天,咱们在那绝壁之上,建盖得有精舍,专供达官贵人歇宿,此番当作皇上行宫。峨眉合派上下,感承姑娘临危救急之德,他日必当图报!”说最后一句话时双手合什,微微躬身。
那女子敛衽为礼,说道:“有恩当报,师太这话不错。告辞!”说完转身出殿。
肖扬将这女子的一言一行,尽看眼里,却不知她主动请缨,心有何图?当即一路跟在她后面。只见她轻影飘飘,穿水阁,过幽径,身手甚为敏捷,一看便知身上功夫非浅。
穿过一条密林石径,来到一处空旷地儿,那女子蓦然回首,转身立住道:“你这样跟着我,岂不有好色轻佻之嫌?”
肖扬悠然站定,正色道:“大道朝天,有谁走不得!我肖扬堂堂七尺男儿,明人不说暗话,此番确是跟随姑娘而来,只不过绝非姑娘嘴里的轻薄儿郎。”
那女子道:“你跟我来,有何话说?”
肖扬道:“眼下朝廷积弱难返,大唐江山风雨飘摇,以姑娘之姿容,要谋个中意人家,清享富贵,绝非难事,何以定要飞蛾扑火,去讨皇上欢心?”
女子面有鄙夷之色,微微笑道:“你做得朝廷鹰犬,却不允我做末世皇妃,是何道理?”
肖扬凛然道:“身为人臣,但求问心无愧。眼下我侍奉寿王,他身清气正,勤政爱民,不劳姑娘多心!你鬼鬼祟祟,此番主动请缨,大违常理,必定是心有不轨!”
女子面色微怒,叱声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看剑!”
嚓的一声,长剑出鞘,中宫直入,刺向肖扬腹间。
肖扬俨然自若,不慌不忙,待得剑尖甫及身前,忽地侧身一让,紧跟着腰刀出鞘,寒光闪处,火星四溅。
原来他身子一侧,在让过剑峰之时,顺势抽出刀来,在对方的剑叶上一贴,刀剑相交,迸起点点星火。
便此一招,女子心下暗赞肖扬内功了得,自己万万及他不上,刷刷连出三剑,趁着对方不敢进击,转身朝密林间飞奔而走。
肖扬料想她定要在夜间温床暖被之时,出手暗害皇上。他虽是寿王部属,深知大唐气数将尽,可毕竟食君之禄,当要忠君之事。便算大唐即刻灭亡,自己亦当血战至最后一刻,哪见得有人图谋暗杀皇上?
眼见女子飞奔入林,他紧跟其后,大声道:“贼女休走,肖扬饶你不得!”
他内功比那女子深厚,飞奔起来,脚程自也快得出奇。
那女子耳听身后风声逼近,猛一回头,但见肖扬手中刀光闪闪,耀眼逼面而来,吓得腿也软了,脚下一个打滑,身子失了重心,骨碌碌直往山下滚去。
肖扬实非不分青红皂白之辈,方才那一刀,来势虽猛,却非当真想要对方性命。只想吓她一吓,将其制住之后,总要查问清楚,若能化解之间的仇怨,自当尽力而为。
哪知她瞧起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一刀却将之吓了摔滚下坡。
眼见她便要跌进下面的深谷,肖扬侠骨柔肠顿生,飞身往下探手抓去,只听哧地一声响,登时将她的衣裙抓了一大块锦帛下来。
经此一抓一扯,她下滚之势立减,然而身子已然危在悬崖边上,速度虽缓,整个身子齐腰以上,俱已坠下,只余两只脚露在上面。
肖扬大惊失色,再次出爪抓去,正好抓中她的脚踝,将之奋力拉住,慢慢扯上崖际。
此刻她人早自吓得昏晕过去。
眼见太阳将要落山,那女子却尚未醒转,肖扬唯恐皇上和王爷等得急了,心下好生不安。
正自彷徨,啪的一声,只觉面颊一痛,却是吃了一个巴掌。
转眼见那女子已然醒转,怒目朝自己瞧来,情知这掌出自她手,不由亦怒道:“你干么打人?”
那女子流泪道:“你这淫贼,方才对我做什么了?”
肖扬见她泪雨涟涟,衣不蔽体,手上脚上,划出了好几道血痕,心下虽怒,实不忍与她针锋相对,便只道:“姑娘有心见疑,肖扬无言以答。告辞!”
微一抱拳,迈开大步,朝山上行去。
那女子略一回想,适才临危之际,自己人已迷迷糊糊,好像确是得他相救,这才大难不死。现下觉着身上除了一条右腿奇痛,别无异状。暗忖:“瞧他人眉宇不凡,正气凛然,倒也不像干坏事的登徒浪子。”便也随他上峰,并不与他吵嚷,以手撑地,想要立身而起。
一用劲之下,这可傻了眼,只觉右腿丝毫使不上力,便似不连在自己身上,心想自己行动不得,这峨眉山上野兽又多又凶,在此过上一夜,怎生了得!
当即想也不想,便朝山上大声叫唤:“喂,我脚断了,你一个大男人,怎可见死不救……”
喊得数声,只听脚步声细碎,肖扬折身而返,已然回到眼前,二话不说,抱她起来,飘步上峰。
她道:“你抱我去哪儿?”
他道:“姑娘家住何处?”
她道:“我……我便住在峨眉山腰之间。”
肖扬点了点头,一路经她指引,来到一处清幽境地。
她用手指了指小湖边的一墩草庐,肖扬会意,飞身过去,抱她入内。
庐内甚是清洁,仅有单间,内有一床,他将她抱在床上,问道:“你的家人呢?”
她道:“死了!”
他道:“就你一人独居此处?”
她点了点头。
肖扬听她说是个孤儿,常年孤居山野,瞧她现下身上痛楚难当,不由起了怜惜之心,对她道:“我替你接骨吧?”
她红着脸,不吭一声。
他倒也懂得她的心思,便道:“那我即刻上山,去求峨眉弟子前来帮你整治。”
不料她道:“不用了肖大哥,咱们江湖儿女,哪有时时处处便当之日,却也无须……无须再请旁人。”
肖扬明知她大腿根上骨骼脱了臼,帮她接上原非难事,可这样一来,免不了要在她大腿根上拿捏一番,孤男寡女的,当真不便。
他本也是豪爽之人,眼下对方话说得不错,江湖儿女,也不必这般忸忸怩怩,事急从权,那也是没办法之事。
当下隔了衣裤帮她接上了臼,开口问道:“你叫甚名儿?”
她道:“我叫武三娘,家里共有三姐妹,我因排行老三,爹娘自小便叫我三娘。前些年,黄巢大军起事,我们五口之家在战火中流离失所,随处流浪,好不容易找到峨眉山下这块清静之所避居。五六年前的一天,山下突然来了一个女人,站在山下怒吼叫骂,我们一家觉着奇怪,便都出屋去看。那人自称幽情妖姬,嘴里骂的是无恨师太。这人武功极为了得,我们藏身静听,却也给她听到鼻息声,飞出彩色绫索来,杀了我爹娘和两个姐姐。我当时吓得呆了,突然眼前多了一个女子,样子有些像观音娘娘,不过她使的是长剑。我从幽情妖姬嘴里得知,这女人便是无恨师太。当日若不是她挺身相救,我也活不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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