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黑夜里的光明
林轩看着陆九枫略显古怪的神情，心中一时颇为好奇。就算那一剑真的很难学，但只要自己竭尽全力去做，终究也会有开窍的那一天。为何陆九枫一说起此剑势，便显得如此隐晦莫测呢？
“晚辈虽然资质一般，但自信还是能够吃得起一些苦。只要是好的剑势，晚辈当然不介意多学几招的。”林轩看着陆姓老者，随即笑答道。今日能够在清平江上，遇到如此机缘，他自然不愿轻易错过。
“既然如此，你先将这篇口诀牢牢记住，待会儿我再告诉你，接下去该怎么做。”陆九枫说着单手一扬，自袖中抛出来一个玉简，丢进了林轩手中。
“好！”林轩一把抓住玉简，立刻探入神识，如飞扫过。口诀不多，不过寥寥十数句话，以林轩神识之力的强大，只需来回扫视一遍，就已将口诀记在了心底。
江风吹拂，水花波动。林轩看罢玉简，接着抬起了头，期待陆九枫的下文。
陆九枫一看林轩的神情，知道对方已将口诀记住，他当即从小舟上站起身，拿起了那根钓鱼的竹竿来。
“罗丝遮天阵！”陆九枫一声大喝，将手中鱼竿朝天上一甩，竿中鱼线立刻冲天而起，按照特殊的路径，在水湾上空盘旋萦绕起来。
鱼线交织，未过多久，整个水湾都处在了鱼线的笼罩之下，使得林轩二人，看着仿佛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老夫先将这处水湾封锁起来，免得待会儿天地灵气波动太剧烈，惊动了其他人。”陆九枫说罢，就将鱼竿固定在了小舟上。
“还是陆前辈考虑的周详。”林轩站在水面，笑着说道。
“老规矩，你先看我使上一剑。不过这一剑跟方才的‘往生蚕’剑势不同，能不能看出其中端倪来，就凭你的眼力了。”陆九枫说罢，将手一伸，玉蚕剑立刻脱离林轩的手掌，飞到了陆九枫的身侧。
陆九枫一手握剑，口中继续说道：“吾辈修士练剑，一般都会先去体悟蕴含在剑势中的剑意。但实际上，比剑意更难领悟的，则是剑心！”
“剑心？”林轩眉头一皱，这个词到还是头一回听说，听来陌生至极。
“人既有心，剑又何曾无心，只不过剑心，是因人心而生罢了。”陆九枫虽然性子刚直，但此刻解释起剑道来，却是显得极有耐心。
“既然剑心因人而生，那么是否意味着同一把剑落入不同人之手，表现出的剑意，也会有所差异呢？”林轩心有所感，立刻又追问道。
“正是如此，不过再怎么有差异，其本源还依然只是一个，不会有太大幅度的变动。因而在你学剑之际，定要懂得触类旁通，举一反三。”陆姓老者点一点头，心中已开始暗赞起林轩的悟性。
“原来如此，晚辈受教了。”林轩站在江面，再次屈身施礼，老者的这番话，确实是让他受益良多。
“想要在手中挥出一剑，其实并不难，难的是挥剑之前，要先把与之相对应的剑心给凝炼出来。挥剑之人若是无心，那么即便手里有再好的剑，也使不出像样的剑势来；若是心中有剑，即便你手里握的只是根树枝，也可挥出气势惊天的一剑。”陆九枫声若洪钟，直说的林轩心惊不已。
陆九枫说罢，将手中之剑一举，随后仰头用双眸注视着剑刃，口中继续道：“无心之剑，便如无根之木与无源之水，徒有其表，却无任何可以追溯的真意。你最初使出的雨丝剑意，便是属于此类。”
“前辈见地独到，原先的确是晚辈理解错了。”林轩心中一片亮堂，感觉今日学会的东西，必将在以后受用无穷。
“但凡高超的剑势，都有其独特的剑心本源，而我下一招剑势的本源，是光！吾剑将出矣，你且看好！”陆九枫高举的右手缓缓放下，将玉蚕剑横在胸前，左手食指轻轻抚过剑刃，接着闭上了双眸。
而就在陆九枫闭上眼的刹那，林轩竟突然感觉到，整个水湾里的天色，一下子阴暗了下来。随即四下里变得宛如墨染过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林轩赶紧抬头一看天色，发现自己所处的世界，已经陷入了完全的黑暗。无论林轩将目光投出多远，亦或是神识之力释放得再多，依然看不到何处才是尽头。
难怪方才陆九枫要把整个水湾用阵法封印起来，否则单凭这令人匪夷所思的气势，就足以引得很多人赶过来一探究竟了。林轩恍然大悟，继续望着前方的黑暗处。
在林轩心中，除了佩服，更多的还是震惊。陆九枫方才说这一剑势的剑心本源是光，可为何附近反而看不见一丝的光呢？甚至连站在对面的陆九枫本人，也不见了踪影，似乎已完全地被黑暗吞没。
无声的寂静，无边的黑暗，给人以一种莫名的压抑感。林轩左右四顾，居然看不到任何东西，附近除了黑夜之外，依然都只是黑夜。
“陆前辈，你在哪里啊？天这么黑，你让晚辈怎么看得清你的剑势？”林轩对着四周的黑暗，大声地喊道。
然而无边的昏暗里，并没有任何人回答，仿佛连林轩说出去的话语，也被黑暗给吞了进去。
半晌之后，一个低沉的语声，仿佛是从极远之处传来：“何处无光，何处就有我……”
林轩抬头四顾，却发现天上地下，无一处有光，不由地暗觉心惊。既然到处都无光，岂不是说明到处都藏有人，那么陆九枫的剑，也就有可能身边的任何一个地方？
一把无从寻找的剑，发出来的剑势，其痕迹自然也是难以追踪。而这样的剑势一旦发出，必定会令人防不胜防。
林轩穷尽目力，依然找不出陆九枫的位置所在，然而下一刻，林轩的眼眸里，却蓦然闪起了一道赤红色的光。
那一线光，只是出现在林轩眼底的反射，因为真正生出了光的，是林轩的身前三丈处。
无边的黑夜里，猛地现出了一道燃烧的剑影，就像是一个绚烂的赤色骄阳，从重重叠叠的云层里穿了出来。无边夜色在碰触到剑光后，仿佛冰雪瞬间消融，刹那间散去无踪，只剩下纯粹的光亮。
突现的夺目光芒，让身陷黑暗里的林轩一下感觉很不适应，他的手不自觉地遮在了额前，试图去看清那道光芒。
然而下一刻，林轩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感觉到整个天地都成了一片空白，白到空无一物。
太过昏暗的地方，总是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太过明亮的光芒，也会让人瞬间失明。
明暗之间的突然转换，让林轩的神经几乎崩溃。这究竟是什么剑势！？那把剑，到底飞去了哪里！？无数个疑问纷纷涌上心头，又化作了更多的疑问。
“物分两极，是为阴阳！阴阳分明，是为黑白！此剑，非身历痛苦而心存光明者不可领悟。至于阴险奸诈、阿谀奉承之辈，则终其毕生之力也不可能掌握！你若能够学会这一剑势，不仅仅是学会一门术法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问心铭志！”陆九枫的话语，突然又在无尽的光明里响起，语声飘忽，却是振聋发聩。
“前辈的这一剑，已经算得上是自成天地了，只是晚辈查探许久，依然看不到剑在何处。”林轩举目四顾，仍只见到白茫茫一片，忍不住再次问道。
“有光的地方，就有剑！”陆九枫那如从天降的语音，缓缓在四周响起。
有光之处就有剑！？那我目光所及，身体所触，岂不都是一把把的剑！？林轩心头大震，这样的剑势，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明明无迹可寻，却又无处不在！
但他很快又反省过来，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善于争斗之人，必然也要擅于隐藏。而无迹可寻又无处不在，恰巧便是藏剑出剑最为高妙的手段。
“前辈，晚辈虽然有些体悟，但还是捕捉不到这招剑势玄机所在。”林轩极力思索，似乎隐隐摸到了些规律，却总是不能得其门而入。
“你有看到我出剑吗？”陆九枫的语声悠悠荡荡，四散传来。
“没有，自始至终，晚辈除了看到黑暗，就是看到了无尽的光。这中间虽然也出现过一道剑影，却是看得不太清晰。”林轩困惑不已，继续放出神识来四下探看。
“真的没有吗？你再仔细看看——”除了间或响起的语声，陆九枫的身影，同样不曾出现。
“晚辈观察了很久，确实不曾看……”林轩正要回答，然而他的话刚说了一半，却又瞬间止住，随即无尽震惊之意，一下自心底涌出。
林轩低下头去，看见自己的腹部，正插着一把白色的长剑，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玉蚕剑！
陆九枫的身影，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林轩身前，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用颇为玩味的神色看着林轩。
也不知陆九枫是用了什么手段，随着玉蚕剑的插入，林轩体内的灵力竟然猛地停止了运转，让他浑身上下，变得跟凡人无异。
因为陆九枫刺林轩的这一剑，正好插入到了丹田灵海的穴窍，极为精准地封住了全部灵力，连一丝都不曾外露。
“前……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林轩手足俱颤，几乎站不住身体。他本就是御风而行，停驻在水面上。但在体内灵力凝滞之后，林轩身后的江风立刻散去，再也无法支持住他的身体。
“噗通！”伴着一阵沉闷的落水声，林轩的身体，就如块石头一般，笔直地朝着江底坠去。他的腹部，依然还插着那把玉蚕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