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家店铺前,几个穿着寻常的人来回张望,身边的人力车空荡荡,看似生意很是不好,若是有心仔细观察,倒也能看出几个人身上的麻布衣服似是新做,也不像其他车夫一般邋遢,时不时抬起帽子扇扇,想要去除些许热意。
米元夕身着长衫,白皙的脸庞面无表情,信步踏入米家店铺,只在踏入门坎的那一瞬间,眼角寒光一闪不经意瞥过几人身上,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瞬间便若无其事。
大少爷俯身打着算盘,经过苏州城一战损失颇多,若不精打细算确实很难起身,只感觉门前身影一动,抬起头米元夕已站在面前浅笑。
“大哥这般辛苦,看来米家铺子是有望了。”不着痕迹侧身伏在柜台,米元夕目如鬼魅闪着不知名的光芒,悄悄压低声音带着杀意,“大哥,门口那些是什么人?”
大少爷抬起眼帘倒也无事,“不过就是一些车夫,我这门前来往的车夫向来许多。也不知怎的,这几天好似多了不少。”也没有什么奇怪,米店旁边不远处就是歌舞厅,本来往的人就很多,生意自然好些。
大少爷便感觉不足为奇。
“我只感觉怪异。”米元夕微微眯起眼睛沉思,若是平常的车夫只为生计,眼睛往往会注意那些有可能坐车的客人。可是这些人一个个虽然也是五大三粗看着很是有力气,是干活的人,可是眉目之间仔细看着隐隐有股邪气,不像是正经干活人家。
“大哥凡事还是小心些好。”
大少爷抬头看着门口来往人浅笑,只淡淡细语,“知道了。”
米元夕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住了口敛起眉很是严肃,“叶荣耀如今也不知打的什么心思,前些天清水莲溪叫他过去,问起征粮的事进展如何。叶荣耀只说不急,到时候自然会将粮食如数送到清水莲溪面前。”
可是如今根本没有看到叶荣耀有何动作,米元夕心生疑惑叫人将古廉心的铺子休整一番,打出“真绣坊”名字,只要叶荣耀乱了阵脚自然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
“看来叶荣耀的确是想出办法了,否则不会胸有成竹的模样。”大少爷很是担忧,“元夕你万事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千万不要被他害了。”
米元夕吊儿郎当翘起兰花指,很是妩媚挑着指甲,“只有我害别人的份儿。”
大少爷很是无奈抬起手指弹了米元夕的脑袋,低头不语心底暗叹,当初年少两人也是这般相互嬉闹,后来也不知怎的开始逐渐疏远,米元夕这样欢快轻松的表情,再也没有在大少爷面前浮现过。
如今一见居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知道我很漂亮,而且已经漂亮到一定程度,”米元夕很是臭屁对着大少爷抛了个媚眼,加上米元夕妩媚的面容倾国倾城颜,“可是你千万不要爱上我哦!”
说着,很是做作翘起兰花指,扭了几下屁股。
大少爷目瞪口呆,半晌回过神举起算盘笑骂米元夕妖孽。
米元夕仰起头哈哈大笑,只说着还有旁的事没做,匆匆离开。
不经意间回头,正看到门口几个车夫鬼鬼崇崇,越发感觉他们不是好人。
飞来横祸若干商人集聚,战用物资紧缩更是飞速涨价,苏州城不过几天时间街上的乞丐竟多了一大半,还有口气可以勉强过活的来往人群对这些乞丐视而不见,自己都快无法保证活下去,如何去管到别人。
大少爷满目愁容,这些人看似冷漠,却又冷漠的很有道理。
当你自己都身陷困境时,除非大彻大悟的神人才能牺牲自己去保全别人死活。
还要自己不吃不喝,只是这样的人要到哪里去找。
“啊!”街道上一声凄凉的叫喊,本来面无表情满目冷漠的人群像是忽然受到什么鼓舞,纷纷调头看热闹,大少爷下意识再次摇头,人的好奇心永远这么大,只要看到别人过的没有自己舒心也就放心了,若是将这样的好奇心用到民族大业上,估计如今在街上饿死的人也不会那么多。男子表情悲戚,眼底无光似乎已经失去活下去的希望,只紧紧抱住怀里的女孩,语气绝望,“为什么?你怎么可以先离我而去?”
苏州城自从战乱以来,街上每天都有被饿死的人。
大少爷看着,心里估摸着大约又是一个被饿死的。
看热闹的依旧在看热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感觉。
只是比起刚才的安静,嘈杂了许多。
“t娘的!”忽然有个车夫猛地站起身,将自己头上的帽子狠狠掷于地上,目光凶狠将人吓得后退几步,不明所以看着那个车夫,“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你们看那些有钱人哪家不是富的流油,可是也没见到谁能接济我们一些,但凡有人给口吃的,我们也不至于给饿死!他们怎的能够这样为富不仁!”
群众被煽动,一起跟着叫嚣,那模样似乎已经将那个车夫当作所有人的领袖。
车夫又叫嚣了几句,忽然抬起胳膊指着米家店铺,“那家就是卖粮食的店铺,里面肯定有可以保命的粮食,既然他们不肯自己拿出来,我们帮帮他也是无妨!”
已经被蛊惑的人群面红而赤,个个眼底充斥着血红的光芒,听到车夫的鼓动也不管是否正确,一鼓作气纷纷卷起袖子直奔米家店铺。
“粮食肯定是被米家人藏起来了!”车夫还未进入店铺,只跟在人群后面又是一声大吼,“大家进去搜,一定可以搜出粮食,那个时候家里的人就可以保住命了!”
大少爷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人群已经涌入店铺,一群人如同疯了一般见到东西便抢,看似无用的东西便直接给砸了。
不过几分钟时间,只见地面一片狼藉,如同狂风过境。
比当初清水莲溪攻城时还要凄惨。
大少爷反应过来也没动作,只淡淡站在柜台后守着,冷眼旁观只是看戏,似乎眼前的一切与米家一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