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洪孝以前就已经尝试过,在阴魂出体的状态下做各种平时他想过但不敢去做的事情,比如御风飞行,比如踏波渡海,比如遁地穿墙……
他知道,他在阴魂出体的状态下能做到的事,理论上他平时的肉身也能做到。只是他在肉身状态的时候,反而不敢去尝试那些奇妙的事情,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挂碍在心。
随着他的修为越进步,他反而有越多的事情不敢尝试,也许,潜意识里,他始终觉得自己既然是凡人,就不应该过多的去做那些超凡的事情吧。
心有挂碍。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心有挂碍,只是,这种挂碍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破除的,这就是一种所谓的“障”吧。做个通俗的比喻,一个用惯了左手的人,虽然很多东西都是专门为右手的人设计的,这些东西用右手用起来效率更高更方便,但这个人仍旧不会换右手使用,只因他自己已经习惯了。
让老烟枪戒烟,让老赌鬼戒赌,也不是容易的事,能够成功戒除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已经是一种需要极大的毅力和耐心才能做到的事,这种行为,就可以称之为——破障。
张洪孝的当务之急并不是要破障,他目前最想知道的是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搞成现在这样。
果果失踪,他记得和众人焦急地四处打听,然后决定分头去找。
去玉宇山后峰找果果,他也记得,惶惶然,夜黑风大路滑。
遇见无为,他还记得,无为的白衣,冷笑和那种无可逃避的杀气。
之后……,他就怎么也记不得了。
到底之后发生了什么呢?他完全想不起来。这种情况,颇似宿醉后醒来的样子,那是一种对特定时间段的彻底失忆。宿醉的失忆,不是能够靠自己的努力就能够回忆起来的,很多时候,即使别人提醒,也很难再想起当时的状况。
他决定等自己的身体苏醒再说,也许可以从身边的人这里问到些什么。
张洪孝忽然觉得,自己隐隐有些什么地方已经不太一样了。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还说不清,这种变化是好还是不好,他也说不清。这种变化的程度,似乎只有当初得到月灵之体的时候才能相比,但这次,他却没有发觉到底这变化表现在哪里。
他很想自己的师父,也许,只有那位神秘的高人师父才能够解答自己的疑惑。
那位神秘的高人中的高人,传给张洪孝本领,留下“没事别找我,有事更别找我”的指示后,竟然就真的放任张洪孝自己折腾,从此没有出现过,还真是对张洪孝放心。也说不定,仅仅是一种粗心……
张洪孝想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也只有苦笑了。
那就只有自己尝试了。
张洪孝看了看四周,以神识感应风的变化,乘风直上天空,阴魂越飞越高,直达云端。
穿过夜空中厚厚的云层,那是另一片天空了。清爽干净,繁星点点,如果没有高空中凛冽的风在呼啸,实在是一个完美的风景。
张洪孝心旷神怡,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但每一次他见到这片辽阔无垠的美妙景色,心中都十分的舒畅,那是一种对博大自然的由衷向往,也是一种令人心胸开阔的体验。
他自由自在地在空中上下翻飞着,就好像一只大鹏在烈风中振翅扶摇,随心所欲地翱翔着,顷刻直上九天,瞬息直落天池。
他敏捷地捕捉着神识体会到的每一分每一丝风的流动,他欢快地笑着用手搅动偶然从身边滑过的云雾。此刻的他,心情也好像在飞翔,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烦恼和忧愁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
人在开心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忘记时间的,张洪孝玩闹了很久才醒起时间的流逝,还有他本来要做的事——试试自己有了什么变化。
心合于外,外合于气,以神识体会万物,以神识带动万物……
以神御风,乘风而飞!正常!……这个刚试过很多次,没什么不同。
以神识感应水的波动,踏水而行!正常!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
以神识体会泥土的坚实浑厚,遁地!正常!还是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
以神识引动风云交际的雷电霹雳!……这个太危险,要到地面有避雷针的地方去试了。一个不当心,很容易被雷劈的满脸发黑的。张洪孝以前试过,还心有余悸。
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嘛。张洪孝反复地试了几遍,疑惑地想。
看来还得找个合适的地方试试雷电那个……张洪孝想着,忽然觉得心神一阵异样,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终于要苏醒了。
于是他只能暂停尝试,用神识找到自己的身体,阴魂飞快回到病房。
到底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呢?张洪孝带着这个疑问缓缓进入自己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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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烟缭绕,浓浓的草香。
“你终于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
无为费力地想要睁开沉重的双眼,却只能睁开右眼,他的左眼依旧被血肿压迫着,肿胀着高高凸出,没有知觉也无法张开眼皮,完全麻木了。
他的视线很模糊,景物都在微微晃动着。他努力地移动眼球,才看见那个俯身看着自己的人。
“是,是你。”无为艰难地嗫嚅道,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嘴唇也已麻木,破裂不堪。
那个人用湿布沾了一些清水放在无为的嘴角,无为费力地吸吮着,凉爽干净的水流过他焦裂而且充满血腥和泥土气味的的喉咙,让他精神一振。
那个人面无表情地将一杯水缓缓倒进无为破碎不堪的双唇里,动作准确而稳定,水流细细地流下,没有一滴流在外面。
无为的脸已经不能称之为脸,就象是一个被砸烂的西红柿,到处是触目惊心的血肿和伤口,伤口裂开处外翻着,露出里面红嫩的血肉。他本来高挺的鼻梁也已经被打断,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向一侧,鼻梁的根部肿的就象一根紫茄子。
那个人冷冷地看着无为破烂扭曲的脸,很久没有说话。
气氛沉默而压抑。
“半个月,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清醒的无为虽然狼狈,但说话依旧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你只有半个月。”那人冷冷地看着无为,木然截口道。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浑身鲜血,残暴,疯狂的张洪孝。无为深刻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不,应该说你是个可怕而值得我追求的对手。
但下次,出现在你面前的不再是作为剑客的我。无为平静地想完,然后他就缓缓闭上双眼,全心全意地调息,他需要尽快的恢复。
……
“她来了。”孙莉笑嘻嘻地推了推炭花。
“谁?”炭花好奇地看向门外。
小娅依旧一身白衣,翩然从院子里走来,手里端着一个白瓷香炉。
“孙师姐,这是你们需要的香炉。”小娅轻轻把香炉放在窗边的几案上,淡淡地道。
“多谢你亲自送来,小娅妹妹。我去给你倒茶,让炭花师兄先陪你坐一会。”孙莉笑颜明快,任谁也不能拒绝她的好意。
说着,她走到一边提起茶壶,轻呼了一声,“咦,没有茶水了呢。”
“不必麻烦……”小娅想说自己反正很快就走。
“你们稍坐,我去接些茶水,很快就回来。”孙莉迅速截住话头。说罢,不等小娅和炭花反应过来,很快地提着茶壶走了出去。
孙莉的脚步渐渐远去,屋里安静下来,气氛沉默而有些尴尬。
“小娅师妹。”炭花先打破了沉默,诚恳地说,“上次是我鲁莽了,当时我心里在想着别的事情,一走神就无意中跟着孙师妹说顺了口。有轻浮冒犯的地方,请你多包涵。”
“嗯?”小娅有些意外,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这解释听来还是比较可信的,看他的样子,似乎态度也很诚挚。小娅想了想,说,“没关系,炭花师兄。”
“哦……,那就好,那就好。”炭花松了一口气,讷讷住口,他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说。
气氛又沉默了,却已没有那么尴尬。
小娅无意识地轻抚着手边的白瓷香炉,玉指修长而白皙,皮肤比白瓷更洁白而细腻。仪态优雅而高洁,乌黑柔软的发丝顺着修长雪白的后颈弯弯垂下,呈现一种柔和的曲线。
炭花看的有些呆了,他发觉自己又有轻浮的苗头,连忙把目光移向窗外的天际。
无论是谁,看见这冰雪白玉似的人,也会从心底里由衷赞赏。只是这种美,就像高天流云一样,过于清高了,让人自惭形秽,从而难以亲近。
忽然间,炭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个人。
果果。虽然果果不像小娅这样难以亲近,但两人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却很相似。都是这样美的不似人间应有,带着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洁,清澈如高山泉水。但小娅的态度更难让人靠近,冷淡如冰,仿佛不带有一丝人间的感情。
果果……炭花想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心中的不平。
这个女子,其实根本就没有人间的感情吧。炭花下意识皱着眉,眼光中带着一丝忿懑,浑身也散发出一种不平静的先天火元气息。
他怎么了?小娅心里暗暗奇怪。这个看起来面容姣好的男子,若有所思间,为什么就忽然浑身散发出一种灼热的气息?而且这气息中还充满了不平之意。这份气息,感应起来灼热而纯净,似乎是先天火元的灵气。
这种修为的境界已经很难得,更难得是他以先天火元之身,平时居然都能够做到火元内敛不被人察觉,心性的修养可见一斑,看来上次的确是误会了。小娅这才重新审视起这个给她第一印象很差的男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