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苓深叹了一声,伸出手抱紧了头,她的头好痛!每次一想这些,便会觉得被逼上了悬崖一般痛!
过了不知道多久,甚至天色已经一片漆黑,星月爬上了天空,月光如水倾泻于大地之上,朦胧的覆盖着。
巫苓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帝宫的,她只知道,自己一直是失魂落魄的样子。
风崖这件事,对巫苓又是一个打击。
巫苓又陷入了整日不说话,也没有动作的状态,就像个失魂落魄的人,整日的在自己房中憋闷着。
碧瑶和桃月虽然不知道公主为何会变成这样,但是也会变着法儿的哄着巫苓吃饭,可她也是每次少吃一些,便罢了。
一日又一日,她似乎变得更加清瘦了些。
本就细瘦的身子,如今更是显得风吹既倒似得。
她就像一个假人,除了有一颗会跳的心脏之外,其它与人类皆是不同。
巫苓其实特别想要掏出自己的心脏看看,看它是否真的如人类一样?还是说,她连这跳动的心脏也与人类不同?
朔自然知道巫苓不开心,他也知道巫苓因何而不开心,只是一直未露面。
两个人什么也没说,经历了上次那场劫难之后,就好像有什么变了,不再像先前一样。
或者,本就应该是这样的。
巫苓觉得,这样才是真的自己,才是真的朔,这样才是对的。
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
这一切都是错的。
可偏偏母后的命令,将二人捏在了一起,逃也逃不开。
这一阵子,巫苓每日不说不笑不打不叫,不用与任何人接触,不用参与任何争斗。
这让她疲惫的心,稍许好转了些。
时间流逝的非常快,转眼间大雪纷飞,无数晶莹的白沫从天空中洒落,落在巫苓身上以及掌心之中,便迅速的消融,变成一滴水珠,而后再次蒸发于空,凝结在空气中,成为看不见的小冰晶落在地上。
宫中的梅花,也竞相开放了,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之中,红的粉的一片连成一片,伴随着那扑鼻而来的梅香,一切都显得尤为美好。
听闻,前几日帝君曾经与后宫中的玉贵人共同赏雪,一直看到了日落,口中也算是有说有笑。
哦对,现在不是玉贵人了,是玉嫔了,朔临幸了她,转日便升了她的位分,现如今,她是此时后宫中最受宠的妃嫔。
巫苓想,朔会喜欢她是有道理的。
她性格安静,且有些小小的却喏,但最重要的是,她很善良,也不多事。例如:那日婧嫔在未央宫所发生的事情,玉嫔回去未曾多一句嘴,权当她自己不知道,一句也不说。
这段时日,朔常常出入后宫,像个正常的帝君一样,开始临幸妃嫔,后宫也终于不是那一片死寂沉沉的样子了,那些妃嫔脸上,也渐渐的有了笑颜。
巫苓知晓,前朝再也压制不住了,一方面来自大臣的压力,一方面来自太后的压力,都让朔不得不这样做。而且,好像帝君登基后有一段时日没有子嗣,好像有些什么影响。
太后就好似玩闹一般的,想要控制帝君。朔也不像原先一般,他不反抗了,反倒是乐得自在,太后说什么,他便应什么。
明面上,是儿子孝顺太后,暗地里,却是让太后觉得自己没了玩乐。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巫苓同样知晓,朔好像也在故意逃避些什么。
上次那件事之后,两个人甚至未曾拌一句嘴,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任何吵嚷,甚至可以算是……未曾有过交集。
如此突然,她与朔,就像是两个不认识的人一般了。
谁也不去管谁,谁也不去关注谁。
不……巫苓想,或许不是。
自己日日都会想着他,而他却不一定如此。
巫苓突然发觉,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朔在努力的讨好着自己,自己却不能再前进一步。
就连如今,她依然被过去所困扰着。
被那些满是血腥的红色所困扰着。过去,似乎变成了一道锁链,紧紧的捆绑住了巫苓的心……让她即便是挣扎,也挣扎不开。
巫苓已有几个月未曾看见朔了,她每天都会站在自己的寝殿之中,望着那茫茫的飞雪,望着朔朝务殿的方向。
第一次,得知巫苓如此失魂落魄,朔没有出现。
第一次,巫苓于他近在咫尺,却看不见他。
很奇怪,巫苓有很多事都弄不清楚,包括她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很奇怪,巫苓也弄不清楚朔,为何他突然会变得仿佛不是巫苓所认识的那个朔。
但是这没有错。巫苓承认,这没错。
一个正常的帝君,除了心系百姓,自然是要出入后宫繁衍子嗣的。
一点错也没有……没有。
瑞雪兆丰年,今年云国算是国泰民安,这个年,过得也是尤为喜庆。
巫苓听着外面吵嚷的节日歌舞声,心中也略好受些。
这段时间,她也安静下来了。
好多先前想不通的事情,她也似乎是想通了。
她这一辈子,生来就是罪过,就是妖孽,即便她努力的想改变,可是却依旧在妖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她亏欠母后的,很快就会还干净了。
巫苓替她扛下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罪孽,可却未曾想到,这养育之恩,终究是需要杀死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来偿还。
虽然巫苓不想骗太后,但是,她做不到真的杀了朔。
真的做不到。
她只要想一想,便会痛的五脏俱焚!甚至,整颗心都要炸开了似得!
巫苓眼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只要瞪着窗外那炙热如火的太阳,看着它东升西落,一天便过去了。
日日如此,一个月便过去了。
转眼间,冬去春来,积雪融化,滴滴答答的悦耳至极。
随后脆嫩的春草从花园中渐渐冒了出来,带着露珠,伸直了腰杆,许多不知名的小野花儿也竞相开放起来。
春天,就这么来了。来的这么快,甚至让巫苓觉得,闭上眼,还是去年秋天。
许是她的生活太过空寂,记忆向前翻找,这几个月全是一模一样的,唯一有差别的,便是去年秋天的那天了。所以,她也好像只记得那天。
时间,又拖了那么久。
朔在初春的时候,曾来过未央宫几次,皆被巫苓挡在了外面。
她不想见他,不知自己有何颜面见他。
母后弑君的命令,每日都会盘旋在她脑海之中。她几乎快被这给逼疯了,可是她能做的,却仅仅是沉默,只有沉默。
又是一年春雨时,巫苓瞧着那窗外的春雨,似乎又瞧见了当初那个一身红衣,紧张的坐在廊下,等着母后所安排的大帝子来寻自己的人。
十年了,一切都是按照母后计划的,有条不紊的前进着。
这回当真是整整十年了……
巫苓笑,嘴角带着一抹苦涩。
以前的她,从不会露出这种难看的笑意。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她学会了露出这种笑容,掩盖心中的想法。
即便是心中再苦涩,也能转变为笑容。
一个小侍女从宫门口跑来,打着油纸扇,身后跟着几个侍卫。
那个小侍女巫苓见过,是曾经伺候过朔的。
难道朔出了什么事么?
巫苓起身,可她刚站起来,便又笑了笑,坐回了椅子上。
不不,现在朔与她没有任何关系。若是他出事,他也完全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巫苓后来有想过那日的事,也明白了龙气的作用。
如今的朔,在人间,是万万人之上的帝君,无人敢欺。而那些妖魔,也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根本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更何况……现在要杀他的人,不是任何人,是自己啊……
若不是母后未曾追究,她根本拖不了这么久。
小侍女进了廊下,收了伞,随后示意那几名侍卫等在外面,轻轻敲了敲巫苓的门。
“进来。”
在得到了巫苓同意之后,小侍女微笑着进来,附身行礼:“端静公主万福。”
“嗯,来此何事。”
小侍女见公主冷淡,也是习以为常。毕竟跟在帝君身边许久,也是知晓公主性子的,莞尔一笑道:“帝君有道旨意,让奴婢传达给公主一声。”
“嗯。”巫苓鼻端发出一声轻哼,似是自己听见了。
侍女得到回应,从袖间抽出一道金光熠熠的圣旨,也不读了,只跪在地上奉于巫苓道:“帝君说了,此旨意不用与公主诵读,请公主自行观看。若同意,帝君便下旨,若不同意,便当帝君未曾说过。”
巫苓未做声,伸手接过圣旨,简单看了看,丢于一旁。
“同意。”简单的两个字,依旧是面无表情。
“是。”小侍女倒是未曾想到公主答应的如此之快。
作为传旨的,她自然知晓那其中写了些什么,也知晓帝君在写这圣旨的时候,犹豫了多久。
她本以为,公主也会犹豫许久,可却未曾想到,她竟答应的如此迅速。
不过既然公主应允了,她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小侍女再次行了个礼,悄然退下了。
待所有人都离去之后,未央宫便再次进入那种安静的仿若无人的境地之中。
巫苓叹了口气,望了望那桌上摊开一半的圣旨,上面是朔熟悉的字迹。
意思是,马上便是春天了,近日忙了许久,抽出一阵空闲,可以外出踏青,问巫苓是否要去。
巫苓瞧见那字儿的时候,便知晓,自己无法再拖了。
她会……在这次踏青之后,完成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