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也只是刚结成金丹而已,为渡金丹给秦凝,道基差点崩毁,而且在阴界积攒的玄阴鬼煞也几乎消耗殆尽。
苏澈并不是在意这些,他已成阴阳胎体,先天阴阳气生生不息,只要万云来所赐紫清化虚决未消,再成金丹也只在旬月之间。
至于玄阴鬼煞,也无非回到阴界再炼恶鬼巨万,届时无论内敛的玄阴,还是外聚的鬼煞,自然补得回来。
想过这些,苏澈心中稍稍安定,目光投向手中玉简。
所谓先天五太,乃是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是宇宙自无到有,自混沌未明到阴阳有序的孕育过程。
苏澈回想看过相关典籍记载,也只记起这些,至于越过这过程开辟一个新世界意味着什么,确实不是他能够理解的。所以白云先生只给了这么一片记载了些许内情的玉简。
“这是什么。”冉铭好奇地看着玉简,问道。
“玉简。”
“干什么用的?卖了换钱吗?”
“当然不是,怎么说呢,呃…”苏澈想了半天,道:“就好比我们用的U盘一样,用来存储信息,不过可以直接,嗯,直接用意识阅读。”
冉铭一开始不过随口问问,听苏澈这么一说立马有了兴趣:“里面是什么内容?怎么阅读?”
苏澈摇了摇头,说:“内容我也不知道,要等一段时间才看。”没有金丹的滋养和支持,他的神识根本无力进入玉简中获取其中讯息。
冉铭撅了撅嘴,说:“好吧,那你也该说说秦凝被谁收做徒弟,李嘉的师父白云先生又是什么来头了吧。”
“秦凝的师父,是东海清屿山真虚真人;至于李嘉的师父,我也不知道来路。不过云笈七签记载,三十六洞天中的灵墟属白云先生治之,也不知这两个白云先生是否同一人。”
冉铭听得两眼放光,又是惊叹又是羡慕:“原来传说的洞天福地是真的!听你这么说,似乎她俩的师父都够很厉害啊。”
苏澈点点头:“宗师人物,执掌一方,当然厉害。”
冉铭眼珠一转,又问:“那武宗有没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打架都差不多吧……”苏澈想了想,摇了摇头。无论是当年的林白,还是如今的常之明和张世白,都只是单纯的武力强横,与苏澈所见各位真人的全面强大不可同日而语。
冉铭皱皱眉,听出了苏澈的言外之意:“那我们为什么要来武宗呢?”
苏澈笑了笑,说:“武宗人多,因此财大气粗,我们来避避风头,混点吃喝,顺便取点东西。”
“哦,这样啊!所以我们俩来武宗找靠山咯?”冉铭想到了这座与城镇无异的营地,嘀咕了句确实财大气粗,又问:“那武宗是什么?是一个门派吗?”
“算是,也不算是。”说完,苏澈沉默好一会儿,细细梳理了林白的记忆,说:“我也只知道大概,武宗该始于唐末……”
那时道门已隐遁凋零,武道也有式微之趋,有三位不世出的宗师人物眼见如此,怕武道步道门之后,于是摒弃门户之见,各自书下生平绝学、武学精义,合力整理成册;而后招收各自弟子,传下典籍,开创武宗。
当时武宗定为三脉,又分十二门,并定下门下不可内斗、不可外争的规矩。
武宗开派之初就是为了传承武学,除了每十年一次的比武较艺,就是同脉各门也几乎不相往来,三脉就更不必说。那时的武宗架构之松散,说是门派,其实连联盟都不如。
之后改朝换代,一直到宋元交替,武宗渐渐开始转变。
“怎么说,反正就是武宗每每借着天下剧变大势,与其他门派宗流联盟,口号就是守护传承之类的。在这个阶段,武宗说是联盟,其实就是门派,势力之大,能量之强,超乎想象……”
“而现在,武宗更像是一个超级帮派。”苏澈抓抓头,皱眉道:“其实这些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你要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尽可能地修习武学。”
冉铭点了点头,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和武宗渊源……嗯,好吧,是恩怨,恩怨很深吗?”
苏澈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却听一人接口道:“小姑娘,他现在只有仇怨,不然他怎么会要重开三脉呢?”原来是朱阳不知何时来到门前。
冉铭心中一动,想起之前甘化所说,登时颤动看着苏澈:“你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吗?”
苏澈神色一变,沉声道:“朱阳,你多话了!”
朱阳斜靠门旁,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怎么,想打架了?你要重开三脉,还要接宗主大位,有的是对手。我就不必了吧,免得被人说以大欺小。”
苏澈看了看朱阳,冷厉神色忽然变得风轻云淡,道:“我来武宗,就是要好好打几场。”
朱阳摸不透他话中实意,心中生疑,脸上却不露声色:“不愧是宗主选定,气魄十足啊。”
苏澈瞟了一眼朱阳手背,道:“十方轮回禁魔大阵,这里也是阵基之一吧?”
这次轮到朱阳脸色一变,勉强笑道:“这都看的出,不愧是宗主选定……”
“果然。”苏澈打断朱阳,问:“武库是这里吧?我重开三脉要打架,怎么也得选几件趁手兵器。”
“你知道武库!”这下朱阳脸色彻底变了,犹豫片刻后道:“须得禀过宗主。”说罢,他转身出了屋,看样子竟要去立时去禀告。
武宗有武阁武库,前者收藏天下精深武决,后者则是历代积攒的神兵利器。
但再好的兵器也只是外物,因此武库在武宗的地位远不如武阁,以苏澈在武宗的身份,挑一件兵器理所应当,但现今区区兵刃也要常之明首肯……苏澈暗自盘算,抬头刚想说话,正撞上冉铭幽幽目光。
“和我说说你的事情吧。”女孩儿笑了笑,说轻“你说了很多事情,可偏偏你自己的却没透漏多少。”
“过去的事情,还是不要再说……”
苏澈有无数说辞能够搪塞过去,但在女孩儿纯净目光的坚持下,他最终决定回避,但同时也稍稍透漏心境一角:“生死离别是常态。放心,逝者已矣,我已经想的足够明白,不会抱着仇恨继续下去。”
说到最后,苏澈的神色已有些古怪。
苏澈最终也没能见父母最后一面,甚至连他们的遗体在哪都不知道。但同时他也确实淡化了仇恨,是因为活着的人,另一个原因则是在阴界时仿佛无休止的吞噬。
严格来说,一个阴魂就是一条性命,苏澈吞噬的阴魂成千上万,早不计其数,在某种程度上,他已有看淡生死的感悟。
冉铭默默上前,拉起苏澈的手,深深看着他,说:“我会陪着你。”
苏澈握了握女孩儿的手,然后轻轻抽出,笑了笑,说:“我把你和秦凝牵连进来,一定尽力护你俩周全。”
冉铭见苏澈神色安淡,将不安压在心底,恢复了一贯神采,笑道;“秦凝李嘉那两个丫头有厉害师父,我可没有。你有什么厉害的武功什么的,最好快快教我。”
林白所晓各式武决在苏澈脑中不住浮沉,最终道:“我有一篇武决,名为引星,其威端正宏大,其势变化莫测,你想学吗?”
“好啊,怎么学?”冉铭跃跃欲试。
苏澈心念一动,阴阳二气流转,引动天地灵气入体,转瞬游过周身百脉,最终化作一道凝练之极的紫气伏在丹田。他这才开口说:“我先教你运气。”
却说朱阳出了营地,驾车沿河流逆行,过了半个小时,河床猛然变宽,岸旁有片小林,林中隐约有人影闪动。
朱阳连忙停了车,疾步走了过去。
林中有三人,其中一个皱皱眉,问道:“什么事?”
朱阳听得问话,不敢再靠近,站在林外回道:“苏澈要进武库,我不敢做主,请师父决断。”
问话的正是李军,听了朱阳分说,他眉头皱的更紧:“他是你林师伯嫡传,也是宗主定下的武宗继任,难道还不能进武库?”
朱阳心中郁闷,道:“师父,可他带着个小丫头,并非武宗弟子,如果进了武库……”
“随他去。”
朱阳心道这种关头,武库的兵器还不够武宗弟子分的,怎么能任由苏澈胡来?但既然师父发话,他也只有遵从。就在朱阳转过走时,耳旁又听到一个声音:“去过武库,暂且安置苏澈,不必来见我。”
是宗主传音!朱阳心中凛然,表面却是若无其事,神色如常地走了。
此时在林中,常之明李军各立一侧,中间是个羽衣星冠的青年道人。
三人一时无言,良久李军问道:“上仙,您是说此事是人间道门相助?”
这道人正是趁黄叶飞升时下界的红乌,他点头道:“都想争夺武宗世俗力量罢了,毕竟人间不是当年模样。道门相助,想必也是被阴界群鬼蛊惑,我正是为此被天宫遣派下界……所以上仙二字,我是万万当不起,二位叫我红乌即可。”
“原来红乌大人是天宫仙官。”李军叹道:“红乌大人有所不知,武道貌似昌盛,实则还不比道门。人间三百修真道人都有神通法力,我武宗虽有弟子过万,堪用的却没有几个,怕是有心无力,帮不到大人。”
“武宗源出庐山,厉害功法不知几凡,尤以剑诀冠绝天下,怎可妄自菲薄?”
常之明神色清漠,问:“红乌大人此言何解?”
红乌取出两册古书,微笑道:“青莲门下,岂是凡流可比?前些日子我与子狐游历人间,偶然寻得这两册心法,正该物归原主。”
常之明接过两册古书,扫过封皮,眉毛一挑,淡淡道:“太玄碎虚篇、冲虚真经,武宗失踪两百多年的镇派之物。有此典籍,我或有五成把握破虚。”
“宗主破虚本就尽在把握,这两册典籍不过能让常兄在人间多呆些时日。另外,如今人间道门虽已凋零,可也绝不止三百修真。”
李军心中一动,说:“道长的意思是……”
“正是。”红乌肃然道:“大战在即,我奉天令,已集修真八百,先清人间,再荡地府!势必还三界清明!”
常之明看了李军一眼,道:“武宗弟子已尽在西北,听候上仙调遣便是。”
红乌微笑摇头:“人间事自有人间断,天界亦不可逾越,我又如何敢?二位自去夺武道正宗大位,我则要剪除人间道门二心,相互扶持即可,其他万万不可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