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明王府,一座偏厅内,主位无人,客座上有七八人,几乎都是少年,只有一人是青年模样。
陆元松就在这群少年间,以手帕捂着鼻子,不时打两个喷嚏,手帕上,隐约可见有几缕淡淡的血迹。
坐在这厅内的青年不必多说,自然就是男生女相的罪魁祸首甲辛了。
而其他少年则是昨夜出现在明月阁三楼的人,只有方应浩不再。
“此事陆兄也不能怪甲辛,谁叫你平白打了他一拳,他不会武功,只能凭身为经者的独特手段稍微报复一下,你何必一直介怀。”东郭横行舔着脸做和事佬,一边为甲辛辩解,一边朝叔车鹏使了个眼色。
“不错,陆兄,此事终究是你第一个动手,却不过只是吃了点亏,何必总阴沉着脸,我们可不欠你什么。”叔车鹏接口劝说道。
陆元松不发一言,心中却无奈地感慨,这群人哪里是在劝和,分明是向着甲辛说话,在巴结甲辛。他此前从未遇到过经修者,如今第一次接触,却被暗算,心中郁闷实在难以抒发。
本来被经修者整蛊不算什么,可这甲辛居然丝毫武功都没有,就把他这个先天高手折腾得鼻子打喷嚏变得红肿,甚至流血,感觉鼻子都不是自己的了,只是机械地打着喷嚏,索性那瓶呜炎气药性虽大,却有时限,一个时辰便会彻底失效,现在过去半个时辰,药效开始渐渐消退。
“经者的手段神鬼莫测,甲辛兄没有武功,这手段就令人防不胜防了,若是那些武、经同修之人,不知有多厉害。”辰都侯杨奕也开口了,却直接忽略了陆元松一事。
“甲辛兄,传闻令师医圣盖绛能够炼制出星辰大丹、般若大丹、天皇大丹这三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丹,令普通人白日飞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夜升好奇地问道。
“什么叫白日飞升?”甲辛摇摇头:“远古、上古都出了阳神、粉碎真空的人仙,这等存在可以破开空间,达到虚空混沌中,这就是白日飞升,我从来不知道有什么灵药能够使普通人一步达到这种境界的。”
“我师尊的确能够炼制出星辰大丹、般若大丹和天皇大丹,但这三种大丹效用强大,却并没有传说中那般神奇,比如星辰大丹,能够让神魂具有刚阳之气,如果有一个刚刚突破生死屏障的鬼仙,炼化一枚星辰大丹,便有很大机率去渡一次雷劫。”
“再比如,天皇大丹,可以助人从巅峰武圣突破到人仙。这些大丹仅仅只是助力,而非万能,若真有白日飞升的效用,我师尊与我早就横渡虚空,去追求所谓的超脱之境了。”
甲辛摊了摊手,苦笑不已。
夜升眉头皱了皱,继续说道:“其实,我是想请你的师尊帮我父亲炼制一枚大丹,我父亲困在宗师巅峰已有七八年,再不突破,等过了人生巅峰时期,就几乎不可能再突破,寿命只有区区百年,而若有一枚天皇大丹,就能稳稳将他推入圣境,增寿百年。不过,你师尊似乎踪迹难寻,我想请你帮忙联络,炼制天皇大丹的天材地宝都由我负责,而且报酬绝对不低,另外,只要炼成大丹,我也会付出让你满意的报酬,你觉得如何?”
原来不是在巴结甲辛,是在巴结他的师傅,医圣盖绛。陆元松心中暗暗道,这盖绛居然能够炼制出那天皇大丹出来,让人直接突破到武圣之境,岂不是与四怪口中的九窍丹一样的效用?
“夜兄真是财大气粗,要炼制天皇大丹,至少要准备两份材料,这些材料有许多都是极为罕见的天材地宝,想不到你都准备好了,虽然对于夜兄的报酬我也很心动,但不好意思,我师尊行踪飘渺不定,我也不知道他云游到哪里去了,所以,无法帮你,只能看缘分。不过,参加完小王爷的寿辰后,我会云游天下,若是遇到我师尊,我会向他跟他说的。”甲辛脸上的伤势被他涂敷了某种药膏,一时三刻便痊愈了,如今笑起来,给人一种花枝乱颤的古怪感觉。
男生女相,一举一动本就让人觉得怪异。
甲辛虽然拒绝了夜升,然而,却让人心中难以生出不满之意。
厅内还未说话之人,除了陆元松之外,就只有江河与古琉海两人了。这两人,一位是朝廷的统领,一位却是焱明王府的谋士,都作壁上观,不做评论。
夜升在甲辛这里讨了个没趣,转向坐在一旁的江河,说道:“江兄,自昨夜进了这王府,你就基本不言不语,我与你半路相识,也有七八日,你虽性情冷漠,却不至于一句话不说,是不是在这大明城有了中意之人,害了相思病?”
江河一袭黑袍,剑眉阔嘴,面色冷清,从坐在这厅堂,眉头就一直微微皱着,似乎在思考什么,却一直没有解惑的模样。
听到夜升的取笑之言,江河也没有毫无反应。
“江兄?”夜升拍了拍两者之间的茶几,终于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考中的江河,他猛一昂头,茫然地望着夜升:“什么?”
“江兄,亏你还是龙辰卫的统领,警惕性也太低了,若刚才有人偷袭你,你见了阎王恐怕都不知是怎么回事,在想什么想得这般入神?”
不仅仅是夜升,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江河身上,俱都好奇万分。对于一个武者而言,除非遇到失态的事情,或者习武时处在无法无念的境界中,才会失神,让人有机可乘。江河稳稳坐在这里,没有习武,那必然是有什么事情令人失态。
究竟是什么大事能够让他一个宗师高手忽略周围情况变化呢?
江河淡淡将厅内所有人都缓缓地扫视了一遍,袖口一伸,飞出一枚金色令牌,他一把抓住举起,道:“这是一枚天地令,天地园三大征讨大军卫所统领或统领以上军职才能认领一枚,以心血温养三日,即可成为像道者空间法器一般的器物,而且,可以感应方圆十里内其他天地令的气息,自从我踏入王府,凭着天地令,我就隐隐感觉到王府内有天地令的气息在此,但,那种气息若隐若现,好像藏在了空间法器内,无法确切感应到是哪一位同僚的天地令,我十分奇怪,天地园数十位统领我都认识,三大都统我也见过,但我肯定他们都没有出现在王府,那么,这枚天地令应该就是我某位同僚转交或遗落的,可落入了谁的手中呢?”
天地园!天地令!陆元松心中猛然一震,看着江河手中那枚金色令牌,长三寸,宽一寸,上面铭刻着‘天地’二字,而这二字周围,有山河草木,如果陆元松没有料错,令牌的背面应该铭刻了芸芸众生的图像!
这一枚令牌,陆元松的诸天生死轮空间内也有一枚,除了颜色不同,几乎一模一样。那是一枚漆黑的令牌,是当初在天狐谷被天煞卫剿灭时,天煞卫的都统江天骥送给他的。
他一直以为只是一枚普通的令牌,没想到居然是代表江天骥身份的凭证,类似于空间法器。
表面上,陆元松不动声色,只是心中暗暗琢磨起来。
“哦?竟有此事!”夜升眉头一挑,对此事大感兴趣:“你觉得另一枚天地令是被人藏在空间法器中,那么此人必然是修道者,一般具有空间法器的道者都道术高强,我看在座几位中就有身怀空间法器的道者,而我也有,莫非在我们之中?呵呵。”
夜升自己笑了起来,继续道:“王府内豢养的道者肯定不少,其中一些甚至来路不明,若说有人拿了天地令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些神秘的道者。”
“江兄,这天地令干系很大么?如今焱明王府鱼龙混杂,要找一枚藏在空间法器内的天地令如大海捞针,倒不如你回去问问,那些个统领、都统谁不见了天地令,找到丢失令牌的人,再查找线索就顺利许多。”东郭横行抱臂嗤笑道。
“如果这枚天地令是某位统领或都统送出来的,江兄要代表天地园收回去么?”辰都侯杨奕摇头晃脑:“真是够无聊的,本侯不陪你们瞎扯了,这大明城本侯第一次来,还未好好逛逛,有空再会!”
杨奕起身,双手背负,大步走出了厅堂。
江河看着杨奕的背影,双目一眯,直到杨奕背影完全消失,才回过头来。
“你要找的天地令可不在他手里,他是纯粹的武者,空间法器他用不了。”夜升也站起身,一边舒展筋骨,一边不慌不忙道:“当然肯定也不是我,我虽道武同修,身上也有一件空间法器,但你我同路七八日都没有感应,足以证明天地令不在我手里。确实沉闷,我也走了。”
他双袖一挥,跟在杨奕身后出去了。
“找得到如何,找不到又如何。哼,江河你是来参加小王爷成年祭典的,不要主次颠倒了。”东郭横行拍了拍旁边叔车鹏的肩膀:“走,我们也去逛一逛大明城。”
“江兄,再会!”叔车鹏朝江河拱了拱手,才跟着东郭横行走出厅堂。
“既然都散了,我待在这里也意思。”甲辛合上茶杯盖,站起身,朝陆元松招了招手:“哎,那个谁,跟我走,你这喷嚏我不管的话还有半个时辰药效才过,嗯,够了,我气也消了,就帮你解除一下痛苦吧。”
“你有解药?阿嚏!”陆元松正愁不好出门,却没想到甲辛给了他一个台阶,当即站起来,脸上故意露出怒容:“我好心给你拿药,你却阴我,世上……阿嚏,怎么会有……阿嚏,你这样的人!”
几个喷嚏,让陆元松脸上的怒意看上去分外滑稽。
陆元松捉住甲辛的胳膊,扭动着一同出了厅堂。
“江大人,鄙人正好是修道者,也有一件空间法器,若你心疑,鄙人可将空间法器让你看个明白,如何?”厅堂内,瞬间只剩下江河与古琉海,古琉海虚情假意地笑着,从袖中拿出一副画轴来。
“不必了!”江河脸色一冷,站起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