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走!”
陆元松刚从强行施展星斗拳第三式的反噬中缓过来神,就看到方应龙化为一条黑影跃上屋顶,呼吸间没入夜色中。
“岂有此理,打过一阵就走,却未告诉我你究竟为何蒙面!”
咳咳!陆元松狠狠咳嗽了几下,抹去嘴角血迹。
“堂少爷,您在吗?”
咚咚!院门忽然在此时被敲响,门外响起陆氏下人的声音。
“有什么事?”陆元松遥遥地应了一声。
“哦,堂少爷,我们听到这里传出了一些动静,您没事吧?”
“我只是不小心碰翻了水瓮,不碍事,你们回去歇着!”
“是,堂少爷也早点休息!”一行脚步声渐渐远消。
呼!陆元松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垂落,看到地面的一片狼藉,满庭院的梧桐叶显得杂乱。
“罗汉拳,不知完整的罗汉拳究竟如何,与星斗拳谁高谁低,还有,方应龙夜间鬼鬼祟祟有何目的呢?他来陆氏祖宅,莫非不是因为从荒野回来疲累而休息,而是针对陆逊这一支族人?”
“还有,他的境界是武士巅峰,还是已经达到了武师呵气成霜的地步?”陆元松脚尖插入地面土壤,扬起沙土和梧桐叶,将自己适才喷出的鲜血血迹遮掩,他又朝梧桐树旁边摆放的水瓮遥空拍出一掌,掌劲震动空气,嘭地一声闷响,水瓮被震碎,清水流了一地。
“算了,接下来几日时间有足够的时间探他的目的,打了一场架,有些累了,今晚可以早些休息。”
他确认遮掩了痕迹后。大步走回房间,关上房门,躺上床,不到片刻便传出平稳的呼吸声。
翌日清晨,陆元松早早起了床,赶上了陆氏祖宅的第一顿早饭。
儒家的文者,从来都是严格按照作息一日三餐,早饭就是卯时,午饭是午时,晚饭在酉时,分别是早上五点到七点、十一点到下午一点、下午五点到七点。
而且,一般都是时正时间,大约就是在一个时辰的中间,如卯正,就是早上六点。
陆元松赶在这个点到膳厅的时候,陆家三人已经就坐,方应龙却不在,他是贵客,原本客随主便,但由于他身份超然,想什么时候起床吃饭自然由他。
陆元松可没有方应龙这么大的身份和面子,虽然他是荆林侯之子,却是不受重视的季子,而且,作为陆氏分支子弟,在嫡系陆氏族人眼中,朝堂的身份不算什么,有时候,宗族法律的效力并不弱于国法。
入乡随俗,原意并不是指外人来到异地,要按照异地的规矩,因为乡代表的就是宗族,入乡等于是回到了宗族,就必须遵守宗族法规。
所以,陆元松只能依照陆氏的规矩生活。
坐下,自有下人端上早饭。稀饭、馒头和糕点。
“听下人说,昨夜你住的院子似乎传出了很大的动静!”陆逊细嚼慢咽,在陆元松端起粥碗吹冷时,突然开口,不是疑惑的口气,而是肯定。
陆元松迅速抬头,陆逊的目光并没有看着他,而是一直望着膳厅之外,至于陆元文和陆元琪兄妹都在埋头喝粥。
“是,”陆元松把昨夜应付下人的借口搬出来:“昨夜我在庭院乘凉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水瓮。”
“嗯!”陆逊点点头,不再说话,专心吃饭。
这是什么意思?陆元松心生疑窦,这陆逊突然地问了一句,陆元松以为他发觉了什么,但又不似,有些莫名其妙。
陆元松带着不明的心情吃过早饭,陆逊和陆元文去了书房交流儒学,而陆元琪留了下来,她百无聊赖,昨夜陆逊已指定由她做导游,带着陆元松和方应龙在高岭四处游玩。
方应龙还在睡觉,陆元琪只有打着哈欠等着那位“贵客”。
陆元松饮了一口茶,十分惬意,他没话找话,首先开口道:“堂妹,我总觉得咱们这般称呼有些怪怪的。”
“嗯?”陆元琪望过来,瞪着大眼睛,表情呆萌。她今日穿着一身淡绿色连身裙,足踏一双小马靴,模样娴熟却不失青春野性。
“咱们可以,”陆元松笑了笑:“我叫你小琪,你称呼我松哥哥。”
“松哥哥?”陆元琪白皙的小脸上露出两团淡淡的嫣红,她古怪地笑着,起身,走向陆元松。
“哎!”陆元松笑眯眯地应承了,丝毫没有发觉危险在逐渐逼近。
“你很得意啊,松哥哥!”陆元琪来到陆元松面前,毫无征兆地突然提腿,小马靴鞋面狠狠印在了陆元松的脸上。
啪嗒!陆元松带着椅子仰面而倒。
“小琪,女孩子要矜持!”陆元松留着鼻血,幽幽道。
一番玩闹,逗得陆元琪哈哈大笑。
不知不觉,已到辰时初,方应龙终于姗姗来迟,他看上去很没精神,疲倦写在脸上,似乎一夜未眠。
然而,陆元松知道这是方应龙虚假的表象,昨夜见面他亦是这般模样,但到了深夜,一身夜行衣飞檐走壁,打斗起来不知道多精神。今日,亦不见那玄袍老者随身,不知那老者在做什么。
“早!”方应龙与二人打了一声招呼,毫不忌讳地打了个哈欠:“我先吃早饭,一切等我吃完再谈。”
下人上了早饭,方应龙慢条斯理地吃着,足足半个时辰才完事。
“哼!”陆元琪早已等得不耐烦,她一蹦而起,大声道:“我们赶快出门,今天我带你们去看咱们高岭最负盛名的奇景,荷塘月色!”
“荷塘月色?现在这个时候有月色可看?”陆元松大奇。
“当然啦,之所以称之为奇景,就是因为它不可思议!”陆元琪一脸傲然。
“哦?荷塘月色我在蒲城亦有听闻,那现在就出吧!”方应龙一马当前,居然是第一个走出膳厅。
疾如风,迅如雷。
蒲城,就是康王封邑之都,整个峰鲁地界最大最繁华的城池。
荷塘月色这个奇景不在芦苇镇内,而在传说中芦苇河的发源地,石头村。那里,几乎是高岭地势最高的地方。
一行人赶到石头村的时候,太阳高升,气温已然微热。
芦苇河早在无数年前就已干涸,不过,石头村是其发源之地,依然遗留了一座方圆数里的湖泊,这座湖泊名为石头湖。
正是酷热难当的盛暑,方圆数里的湖泊里全是芙蓉。一眼望去,颇有“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意境。湖泊的水位不深,水里铺满了石头,这既是湖泊取名来源,也是石头村村民盖房子的原料。
碧染长空,花香四溢,令人赏心悦目。
“嘻嘻,不错吧。”陆元琪背负双手,脚下马靴踢踢踏踏,“走,跟我来,这里是看不到荷塘月色的!”
陆元松和方应龙不紧不慢地跟着陆元琪走,陆元琪如一头小鹿般蹦蹦跳跳,好生活泼,然而,她稍微在前离得两人远一些,两人便开始交谈。
“昨夜,你穿着夜行衣到底去做了什么事?”陆元松主动开口相问。
“没什么,夜里热,我出去乘凉而已。”方应龙笑眯眯地看着陆元琪直挺的背影,浑不在意地应付。
“你不说实话,难道不怕我去告诉陆逊?毕竟他是我的家长,我有责任保护陆氏,你纵使贵为小王爷,一旦被陆逊这样一位大儒捉住痛脚,他提笔批判,你恐怕没脸回你的康王府了。”
“你威胁我?”方应龙眼中掠过一道令人心悸的寒光。
“不敢!”陆元松心中一凛,他嘴上仍说道:“你和我好歹有儿时的情分在,我怎么会威胁你。好,你既然不肯说你去做了什么,那应该可以说,你做的事是否有危害到陆氏?或者说,是否有威胁到我所认识的人?”
“绝对没有!”方应龙一口否认。“嗯?荷塘月色到了!”
“荷塘月色?”陆元松脚步一顿,放眼望去,顿时看到了一幕如仙境的景象。
芙蓉迎天而上,水面之下,怪石嶙峋,水清鱼银。
刺目的阳光斜射在水面,水波荡漾之间,竟然倒映出无数星星。
尤其是目光尽头的一块凸出水面丈许的巨石,巨石下的水面特外阴森黝黑,映出好大一轮圆月。
月与无数星星,组成了这片美轮美奂的月色。
这,就是荷塘月色!
一目幽幽,微风袭来,浑身清凉。
“若是夜里,恐怕更美!”方应龙情不自禁感慨。
“那是自然!”陆元琪坐在湖泊边的石头上,脱去马靴和袜子,露出一双精致的玉足,白嫩的脚丫浸入水中,荡起圈圈涟漪。
“良辰美景玉人来,天上人间蕴云烟!秒啊!”陆元松摇头晃脑,居然吟出一句诗,而且居然不是剽窃!
他脑海那些花团锦簇的文章和词语终于开始提升他的文学修养。
“不错,这些年不但是武术,你在读书上的长进也很大!”方应龙将自己当成了大哥哥,看着陆元松,就好像看着一位小弟在成长,有种欣慰的味道。
陆元松听在耳中,却听不出方应龙是欣慰,而是讽刺。
小时候不如他,现在依然不如!身份,决定了全方面的差距!
但,不代表永远存在这种差距。陆鸿可以脱离陆氏参军,立下无数战功,拜将封侯,陆元松难道就不能?
他陆元松较之当年参加征战的陆鸿更有资本。他修道、习武,修道有一位鬼仙指点,习武有一个千年家族的传承功法,而且,他的脑海里有一位大儒的记忆。
文、武、道、经,他只有经未接触。他现在是蛰伏,蛰伏三年,如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鸟。
“迟早一天,我会凌驾于你之上,肆意嘲笑你!”
陆元松平静地看着方应龙,心中定下了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