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弘盛十五年,这一年必定要被陆氏大典记浓墨重彩地记录一笔。
初一,天阴。
四更天时,深夜,上千陆氏族人陆续走出了陆府,沿着青石路,慢慢爬上了后山广场。
到五更,所有能来的陆氏族人都已经汇聚在广阔的广场上,男带女,女携幼。
百年大典,让那些从未来过祭庙的支系旁系的家属惊奇之余,兴奋不已,不仅见识到陆氏花费巨力建造的宗庙之地,而且都人人都会被记载到陆氏大典记中,留给后人查阅。
可以说是史书留名,虽然只是家史。
天色微微发亮,广场四周早已架起了火盆,将广场照得通亮,陆逊带着十几个族老站在最面前,其中一个族老拿着族谱按照辈分、地位高声念叨,而上前族人就按照着念的顺序站立。
祭祖之时,所站位置很重要,代表了在族中的地位。
虽然陆鸿是大玄侯爷,但此时却站在了中间,陆元松等小辈更是远远地站在了最后面,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足足一个时辰,天色大亮起来,队形才排列整齐,有些武功不济、年纪尚小之人冷得直哆嗦,但不敢动弹。
紧接着,所有人在陆逊的带领下从宽广的正门进入了祭庙之地,陆元松虽然来过祭庙几次,不过从未走过正门,如今一看,顿时觉得宏伟。
正门宽大三丈,立有三丈高的石牌楼,牌楼旁是两尊小房子大的石虎,正门是有巨大的青铜门,两个硕大的门环扣在中间。
推开青铜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三十二根耸立的两人环抱粗的石柱,石柱上雕龙画凤,除此之外,还有数十个分列两旁的巨大火盆,显得苍凉,好像一下进入了上古的祭坛。
石柱尽头,是九十九级台阶,踏上台阶就是陆元松曾经修炼过的广场,广场上是八祖的石像,广场尽头就是庞大的祭庙。
有些奇怪的便是,整个祭庙居然没有丝毫积雪,那些建筑也没有看到冰棱,只有一股浩大的肃穆氛围笼罩着,除了陆元松这个心中不太在乎祭祖的人,其他所有人都是面皮紧绷,无比严肃,心神都放在即将开始的祭祖活动上,丝毫不会注意到祭庙的奇怪之处。
不过陆元松倒是知道,祭庙有陆玄守护,他这种级别的强者改变天象轻而易举,连雷劈下来都能挡一挡,更何况只是几场雪?
待所有族人踏上广场,陆鸿身边的族老开始吟唱对上苍的赞颂,非歌非谣,但咬字抑扬顿挫,听来似乎是唱歌谣一般。
祭庙内熏烟弥漫,看不真切。真正的祭祖其实是那些直系陆族子弟进入大殿跪拜,瞻仰先祖灵位,以及进行祷告,这是三年一度大祭的必要活动,而现在,百年一遇的祭祀大典,所有族人都能进入祭庙,接受洗礼。
而在洗礼前,又有祭祀上苍,一步一步,容不得丝毫违背。就好像男女成婚,在大堂第一声是先拜天地一般,祭祀之道,也是先祭天地,然后进祭庙祭祖,最后就是家族举行的活动,如围猎赛等等。
“三年一祭,百年一祀,苍天大地,赐下圣水,佑我陆族,昌盛繁荣!”
十多位族老走入祭庙,出来时手里捧着一堆金银器皿,如酒樽一般的小碗,壁薄碗轻,一人发了一个,这些族老示意所有族人将碗举过头顶,等待圣水降下。
最大的族老吟唱苍天,赞美大地,冥冥之中,天地似乎有了感应,短短片刻,天上再次飘起雪花,鹅毛大小的一片,落在广场上,一部分落在举起的金银小碗里。
落在广场上的雪很快融化成水流走,瞬息间不见,好像青石地面以下有地热一般。
不多时,每个族人举起的碗里都堆满了雪花,那天气似乎有灵性,忽然停止下雪,正好此时,最大的族老吟唱结束,他的手里亦端着一碗,高高举起。
“感谢上苍,感谢后土!”
碗里的雪花融化为水,就成了所谓的圣水。
陆逊清朗的声音恰时响起。
“敬天地!”
咕噜!上千人同时痛饮碗中雪水,冰冰凉的雪水喝入口腹,整个人顿时精神百倍。
一个个族老又不辞辛苦收碗,将其放回祭庙大殿内。
祭天完成,开始真正的祭祖,陆逊手里拿着族谱,开始高声念出人名,这是第一批进入祭庙的人,足有上百人,都是陆氏直系,元字辈以上的,陆鸿也在其中。
陆逊亲自带着包括族老在内的直系进入大殿,身影在殿内烟雾中隐隐约约,一些声音若隐若现,似乎是在吟唱歌颂先祖。
虽然走了很多长辈,广场上的小一辈仍然不敢窃窃私语,神情一个比一个肃穆,这是先祖的尊重和对自己血脉源头的仰望。
就像陆元松一开始进入祭庙时,血脉悸动带来的感觉,然而,他的意识是穿越而来的,好奇多过尊崇。
陆元松颇觉无聊,他的目光四处扫视,看到了这两日认识的一些小辈的天才族人,也看到了一袭黑衣罩在外面的柳楚楚。
柳楚楚对他的目光似有所感,忽然扭过头来,微微一笑,笑不露齿,但同时双眼一眯,眸子间闪过些许寒光,并未作多少掩饰。
母慈子孝的戏码已经在两三个时辰前上演过,现在又回到怨恨仇杀的情绪中来。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那些直系长辈出来,随后陆逊又念了一长串名字,这一回是直系元字辈,包括了未成年的陆元松、陆元琪,超过两百人,跟随陆逊进入大殿,进了祭庙大殿,烟雾明显没有从外面看上去这么浓郁,按照年龄大小,一一跪坐在那些黄色蒲团上,随着陆逊的号令,一人领一炷香叩拜,同时,族老吟唱的声音传出来。
陆元松对大殿内的情形非常熟悉了,他甚至月许前将自己那些武功秘籍和盘龙鼎都藏在了所有灵位后面。
漫不经心地拜了三拜,耳边听着陆逊一字一顿地对先祖的祷告,庄重肃穆,如凡人在聆听神仙的传道,又有些飘渺不真实的感觉。
一炷香燃尽,所有人出来,重新站立,又有一批近三百族人进入,再过一炷香的时间,最后四百多人一同进去,拥挤得几乎就在门槛处。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辰时正,也就是十点,祭祖程序总算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家族举办的活动了,许多孩童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雀跃的神色。
祭祖的气氛的确太过压抑,就连对祭庙不在乎的陆元松在这个过程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升起什么杂念,十分枯燥乏味。
大队人马从祭庙离开,沿着宽阔的青石路,下了后山,绕了整个陆府祖宅大半圈,到了后山之后。
几个月前因为一场兽潮,将后山山背下方圆十里几乎踏成了一片白地,经过这几个月大地的生机供养,这方圆十里虽然没什么树木,但杂草有成人腰身高,在冬季大雪降下前都已枯黄。
不过,陆元松和陆元冰商议定下围猎赛后,陆府下人一把火将所有杂草都烧了个干净,幸好在放火之前把范围圈起来了,否则这把火很可能将方圆百里的树木都要焚毁,那般就不可能在此狩猎了。
突击建筑起来一座庞大的看台,有三层七八米高,长度足有百米,足以容纳七八百人。看台前不远处是擂台,只有五个。擂台之前又有靶场,足有五十个靶子,五十个矮桌上有一石到八石的硬弓。
八石的硬弓只有一把,这种强弓连陆元松都无法使用,他虽然是先天级别的高手,但只有八百斤的力气,最后将八石强弓拉满一次,就乏力了,不可能连射,在场所有小辈,大约只有陆元通和陆元冰寥寥几人能够连射几箭,也要乏力。
七石的强弓也非常少,只有两把,能够拉动的小辈不足十指之数,起码都要先天高手,而且普通先天高手都难以连射。
陆元松在西山与方应龙狩猎时所用的弓是五石的,当然他处于武师大成的境界,如今虽然跨越一大步,成为先天高手,但他估摸着,用六石的弓最合适,毕竟不是说有多大力气就能使多强的弓,需要考虑到肌肉、筋脉、骨骼,甚至内脏可能出现的损伤。
靶场旁边是临时安置的马场,足有五十匹马,都是骏马,价值百金,当然,这匹马不是单纯有钱就能买到的,买马去马市,任何一匹马的交易都要通过大玄官方的等级记录,而且一个人买马的数目受到严格限制,因为马匹是属于战略物资,若是战争时期,根本不容许买卖马匹。
通常有势力的家族买马之后用于繁殖,数十年上百年就有一定规模,但达到五十匹骏马或以上,无疑是困难的,需要更大的资本和更多的时间。养马比马本身耗费的价值多得多,就好像后世,花几万块买一辆汽车,大部分家庭都可勉强承担,但什么保养、油耗等等花去的钱不低于买车的钱。
陆元松收服的怒虎寨抢劫许多商队,寨里的马匹良驹不过十来匹,大多是驽马,由此可见一批五十匹的骏马是多大的财富,管中窥豹,陆氏的底蕴深厚得难以想象,绝不是陆元冰口中所说的二流家族。
围猎也需要向上苍祈祷,又是一番繁琐的礼仪,辰时末,仪式结束,直系元字辈和旁系小辈稍微有些武力的人都开始报名参赛,自持武功高强之人直接报名擂台赛,对于围猎赛不屑一顾,有很多人则是所有赛事都参加。
历代擂台赛都有家族重赏,这次亦不例外,甚至因为将骑术、射术搬上祭祖活动,陆逊与族老商议后,也为两种赛事添加了彩头,不过具体是什么彩头,陆元松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陆元松自己提出的赛事岂能不亲身参与?他报了三个赛事,要通过赛事看看自己的武道到底到了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