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诺诺的上前,小心翼翼的牵起未亦弦的一片衣角,抬头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那模样分明是带了渴求。
心中虽有诸多疑惑,未亦弦也暂且放下,只对她说:
“带我去见你的双亲可好?”
不多时,两人一狗便来到七月的家中,说是家,其实也就几间破败的房舍,七月本是从山上抱养而来,村户人家不比京城繁华,日子过得清寒无比,唯一有一只小狗儿日夜与七月作伴,故以才得她如此看重了。
此时,一位长相慈祥的妇人从茅屋中走了出来,看见七月,一双眼里带了几分嗔怒,转眼又看见旁边的未亦弦,见他气度不凡,无芳自华,心下暗道不是凡夫俗子,便整理了仪容,匆忙上前来。
“这位小哥是?”
“阿娘,他牵走了我的小丫。”
七月看见娘走上前来,似有了底气一般,指着一旁的蛮蛮鼓着腮帮子说道。
妇人看向地上懒洋洋的蛮蛮,毕竟不是小孩,一看就知道那不是她家的小丫,又恐得罪了面前的不凡男子,于是就将七月拉到一旁。
”月儿,不得胡说。乖乖进屋去。“
见阿娘一脸的谨慎和严肃,七月站在一旁不敢造次,依依不舍的看了“小丫”一眼,便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去了。
不一会儿,阿爹和阿娘都来到七月的小屋,见两人的神色都不是太好,七月暗道不妙,果然,阿娘开口:
“月儿,咱们家现在清贫的紧,刚刚那位小哥是京城里开面坊的大户人家,他看你天资聪颖,想让你跟着他去学做面......”
“什么??做面!!”
........
七月是被未亦弦拎着后颈皮上的无忧山。当她兀自沉浸在失去小丫、离开爹娘的悲愤中时,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某位仙尊拎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一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世界。
一开始看到山上漫天遍野都是白雪皑皑的时候,七月是无比欢欣的。等到她在菩提树下堆了好几个“大丫”,又和兴致缺缺的蛮蛮玩了好几场雪仗,才终于难过起来。
帝尊是不会轻易出现的,一上无忧山,帝尊就告诉她他是帝尊,不是教她做面的,是教她济慈天下、普度众生的。
帝尊还告诉她,她的命数奇怪,身体里有妖煞之气,只有跟着他好生修行,才能证得金仙。
七月还小,对这一切都不是很明白。什么是妖煞之气?
帝尊只说,妖煞之气代表了不详的征兆。
伏则静默百年,怒则横尸万里。
说完这些,帝尊就草草的叫她拜自己为师。
由于七月一紧张便会口齿不清,硬是在叫“师傅”的时候叫成了“叔叔”。
看白衣的帝尊没有反应。
又努力了半天,却仍是叫不出一句正常的“师傅”,待她憋红了脸,终于叫出一句“舒服”的时候,帝尊已经头也不回地进了那间小木屋,整整好几天没有出来。
可能是人间回暖的缘故,这几日蛮蛮变得格外嗜睡,一日中有好几时都安静的蜷在自己小窝中补眠。小东西用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当枕头,还打着香香的小呼噜。睡得挺沉。
无忧山本来就是寂静空幽的地方,没人陪七月玩,七月就整日守在师傅的小木门前,此刻,她默默无闻的在地上划着小圈圈,忽然想起师傅说的话。
“妖煞之气代表了不详的征兆。”
难怪她从小就不受村里的小孩待见,养父养母有了她日子也是越过越清贫,原来竟是这般缘由么?
正在思忖间,未注意一抹白色的身影来到跟前。
未亦弦看着脚下的小女孩。七八岁的模样,眼神里竟然有一抹不符合年纪的哀伤,许是那日他的话过重了吧。毕竟身带妖煞之气,不是她所想所愿的。
“为何一直守在这里?”
听到声音,七月先是一愣,抬头,看到师傅站在面前一脸淡然的看着她,随即展颜一笑。
“师傅。”她仓促起身,用小手拍去身上掉落的菩提叶,开心的叫了他一声。
看她神色里有明显的成就感,未亦弦不禁扬眉。毕竟是个孩子。
“嗯。”他淡笑着答道。
“师傅,我烤了一只山鸡,你修炼了那么久怕是饿了,快来吃罢!”说完,她便拉着未亦弦走到院子里的一株葡萄架下,又拨开重叠密布的葡萄叶,终于在里面拿出一只烤的漆黑的山鸡。
转头,七月将黑色的山鸡捧到帝尊的面前,一张兴奋的小脸带着欢欣的笑容。
“我怕蛮蛮偷着吃了,所以藏了起来。"她偷偷的看了一旁熟睡的蛮蛮,悄悄的说道。
未亦弦默不作声,看着面前的”山鸡“,不知是喜是悲。
这只九天凤是他专门跑去不周山上寻了半年才得到的,由于尚在成长初期,看着便很像山鸡的模样,殊不知这九天凤珍贵无比,原是他要拿去给东弥山的尊者作为贺礼的。
亏她细心,还怕给蛮蛮吃了去,蛮蛮若真是看见这么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恐怕早给扔进化仙池了。哪里还会去吃?
毕竟是帝尊,又岂会真的为一件贺礼跟小徒儿过意不去?小小的肉痛了一下,他便开始板着脸教训。
”仙者不食人间烟火,以后不可伤害无忧山上的生灵。“
听完帝尊一席话,七月恍然大悟。
再看看手中黑乎乎的山鸡,不知是委屈还是愧疚,她埋下头诺诺的回了句。
“是,师傅。”
见小徒弟迟迟没有抬起头,未亦弦不禁疑惑,这丫头是怎么了。
常年居住在山上的帝尊自然不懂得人情世故,七月此时是极其委屈的。
她不过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上了无忧山,师傅不管她,蛮蛮也不爱理她。烤只山鸡自己都舍不得吃,留给师傅吃,师傅还责怪她杀生,她又何尝忍心要杀死那只漂亮的“山鸡”呢?想到这里,饿了几天的肚子开始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豆大晶莹的泪珠也从脸上无声滑落。
看见面前的小肩膀在轻轻抽搐,仿佛感受到她的伤心和不安。未亦弦轻轻皱眉,沉默半晌,还是将柔弱的小身体揽入怀中,轻叹一口气:
“为师并没有责怪你。”
帝尊的怀抱十分清冷,并不似阿爹阿娘那般温暖。飘曳的白袍上带着淡淡的清香,细细的闻还能嗅到一股雪花的味道。七月将小小的脑袋紧紧的埋进白色的怀里,终于感到一丝丝的安全。
“师傅会抛弃我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静默半晌,没有得到帝尊的回答。反而感受到一股暖暖的真气从她的后背缓缓注入心脾,饥饿感也随之消失。
“善待蛮蛮,莫要造孽。为师便能一直护你。”他依旧是淡淡的说道。
无忧山上的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尤为寂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满山飞雪飘舞的声音。
帝尊的回答永远地烙印在七月的心里。
只要好好待蛮蛮,好好跟着师傅学习仙法,便能一直陪在师傅身边了吧!
她不明白为什么师傅强调让她善待蛮蛮,难道是害怕她有一日会对蛮蛮不好么?
不过师傅总有师傅的道理,想到这里,七月虔诚地跪在地上,对着面前的白衣帝尊拜了下去,伏着小脑袋认真的说道:
“七月一定谨遵师傅的话,做师傅的好徒弟。”
“嗯,如此便好。”未亦弦扶起地上的小徒弟,再看看一旁睡得跟猪一般的蛮蛮,嘴角有一抹了然的笑意。
身带妖煞之气,本来是大凶之兆,若又和蛮蛮如此牵扯,小徒弟若不是遇到他,此生必然是要为祸天下了。
站在一旁的七月看着白衣师傅此时莫名其妙的笑容,突然打了一个冷冷的寒噤。
她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