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尽的黑暗,来自深渊的恐惧,凄厉的鬼声不绝于耳,冲击着人脆弱的心灵。
陆亭又做了同样的梦,只是梦里的那东西没有再追自己,而自己就站在一块悬空的石梯上,四周黑的看不见五指,那东西一直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它就像再等待着陆亭去找它,等待这陆亭去解开这个谜题。这种平静,让陆亭极度的不适应,似乎有个天大的阴谋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云层像破开一个洞一样,雨水倾盆,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欧馨雨再见到陆亭时,已经是一周后的晚上了,此前欧馨雨就像现在的雨一样,阴沉、止不住的泪水,而现在就是拨开云雾见晴天。
欧馨雨是个聪明的女人,男人不说,也绝不会追问。虽然此刻的男人比以前还要消瘦和憔悴,不过脸上的微笑却无时无刻不再让自己放心。只要你能回来,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我一直都相信你,你不会丢下我的。
大姨姑的遗体两天前就已经下葬了,下葬的时候格外冷清,大姨父因为承受不了打击,已经卧病在床。一个生无所念的人,已然病入膏肓,这种病其实就是一种心病,走不出来,自己最终也会郁郁而终。
大姨父所受的打击是常人所不能比拟的,当陆亭回来的时候,大姨父已经走到了弥留之际,看着大姨父的样子,陆亭知道,就算他的心病好了,他也挺不下去了。
大姨父微张着眼睛看着陆亭,陆亭勉强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瓶子不是简甘丰的那个瓶子,但是里面的东西都一样,是大姨姑,那晚她并没有魂飞魄散,至于事情的经过是怎么样的,陆亭自己也不清楚。
那天在自己晕倒的前夕,老孙头来了,足足一周后自己才恢复过来,老孙头留下大姨姑的人魂和一句话就走了,陆亭也不再多想。当天就带着大姨姑的人魂回到夏家,现在看见大姨父的样子,陆亭心中对自己十分自责。
陆亭缓缓将瓶子上面的黄符揭开,一道青烟从瓶中冒出,慢慢幻化出一个人形,本已十分虚弱的大姨父看见大姨姑出现眼前,还以为眼花了,谁知道大姨姑抚摸自己脸颊的手是那么的真实,以至于自己都失神了。
看着大姨父突然明亮的眼睛,陆亭知道大姨父的时间也不多了,自己悄悄的退出来,将房门关上。
此刻,欧馨雨正静静的坐在外面看星星。陆亭轻轻的坐在欧馨雨旁边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欧馨雨慢慢的将头靠在陆亭的肩膀上,小声说道:“恩。”
“欧叔叔好点了吧。”
“恩,好多了,就等大姨父好起来,我们就回去。”
一提到大姨父,陆亭心中不忍,才送走大姨姑,现在马上就要轮到大姨父了,也许这样对大姨父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至少死的时候能和大姨姑再一起了。
竹林深处不停的响起蝉鸣,世界很安静,陆亭心中的烦躁也跟着慢慢沉静下来,轻轻的搂着欧馨雨的肩膀,鼻尖嗅着微微的芳香。
一阵微风扫过,陆亭摘下眼镜,看向远处,身旁的欧馨雨身子一沉,已经昏睡过去,陆亭暗叫奇怪,还是小心的将欧馨雨放好,双手垂立,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
“渡魂人陆亭,恭迎阴兵大哥。”
眼前突兀的出现一黑一白两个人影,白衣人身材高瘦,面白,脸上笑嘻嘻,黑衣人身短体胖,面黑,一脸怒相。两人右手上也拿着相同颜色的哭丧棒,哭丧棒上飘着很多布条,左手也各拿着一个铃铛,两人头上各带一顶高帽,白帽的上面写着‘你也来了’,黑帽上面写着‘正在追你’。
陆亭看着眼前的两人明显一愣,立马躬身90度,极其恭敬的叫到:“渡魂人陆亭,见过七爷、八爷。”陆亭口中的七爷和八爷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抬起头来。”黑无常声色俱厉的说道。
陆亭小心的抬起头来,目不斜视的看着黑白无常。无常二爷也在细细的打量着陆亭,笑脸的白无常说道:“你就是陆亭小子吧,恩,不错。”
“承蒙七爷夸奖,小子正是。”陆亭拱手谦逊道。
白无常还在饶有兴趣的看着陆亭,旁边黑无常重哼一声,白无常没管黑无常,笑着说道:“小子,一起进去吗。”
“多谢七爷、八爷的厚爱。”陆亭手掌微微伸开,先给无常二爷指路,然后跟在后面慢慢去了大姨父的房间。
陆亭心中也是心惊肉跳的,这勾魂应该不是他们俩的事情吧。如果真是他们俩出面,那么死者就应该是一个大慈大悲之人,莫非真是大姨父?
大姨父的房间就在大厅旁边,所以无常二爷也不进去,就在大厅站着,只见无常二爷同时摇起手中的铃铛,口中齐喝:“新魂余德开,速速报道。”大姨父本命就叫余德开。
一声令喝,大姨父的人魂也跟着飘到无常二爷面前,作为新魂的大姨父看见黑白无常显然还有点惊恐,就算是任何鬼怪见了这两位大爷同样是十分惊恐的,要知道,这两位爷可是地府里的神仙呢,阴司的老大。
无常二爷看大姨父出来了,两人互相点点头,手中的哭丧棒同时也变成了一道绳索,各自缠在大姨父的两只手上。
此时,大姨姑却突然跑出来,紧紧搂着大姨父,神色十分害怕,大姨父慌张叫到:“你们快点把我拉走吧。”在民间传说中,勾魂的大多数都是说黑白无常,遇见他们都是不吉利的。
“不,拉我走吧,他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他还没死啊,在给他个机会,我帮他受苦。”大姨姑急冲冲的说道。
见黑无常一脸不高兴,陆亭急忙说道:“八爷别生气,我大姨姑不知道二位尊驾,有些冒犯,还望赎罪。”
黑无常怒目而视说道:“他们不是家的亲戚吧。”
陆亭陪笑道:“以后是。”
“哼,那可不一定。”黑无常怒哼一声:“亡魂,速速离开,否则打得你魂飞魄散。”黑无常手中的绳子立刻变回了哭丧棒,抬手就要打去。
一旁的白无常抓住黑无常的手,对陆亭笑道:“我这兄弟就这样,脾气暴躁,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该走了。”旁边黑无常看着陆亭和大姨姑怒哼一声。
“七爷,留步。”陆亭叫道。
白无常疑惑的看着陆亭,陆亭说道:“能否有劳七爷、八爷将我大姨姑一起带回。”
白无常还是笑脸,不过这个笑有点渗人:“不行,她已经错了一次机会,我们也帮不了。”
黑无常阴着脸道:“小子,我们可不是随便就带人走的,你要知道规矩。”
陆亭点头哈腰,恭敬的说道:“还请两位爷给个方便。”
黑无常暴躁的脾气立刻就显现出来了,二话不说,就打向陆亭,还好陆亭反应灵敏,加上黑无常也不算下狠手,才堪堪的躲了过去。此刻就算陆亭心中在如何愤怒,也没傻到和这两位爷对着干,这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白无常眼珠一转,说道:“好吧,就当你欠我们一个人情。”
陆亭面色一喜,急忙道:“多谢七爷、八爷。”
黑无常刚想说什么,就被白无常制止,白无常说道:“既然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白无常阴深深的笑着。
这人啊,最怕的不是欠钱,钱随时可以还。但是人情这东西可说不准,万一以后叫你干犯法的事情,你是干还是不干呢,所以欠钱可以,欠人情万万不可,除非逼不得已的情况下。
让黑白无常卖一个人情给自己,陆亭真是逼不得已了,欠人的情都不好还,更不要说眼前这两位爷了。
渡魂并不是什么都能渡得走的。其中有一种根本就没法渡,或者说渡魂的难度对大的就是那种死后带有执念而不走,同时也错过了自己头七的人。
这种魂陆亭是没有办法的,今日能撞见黑白无常,不得不说也是一种运气。本来问这些话自己都没做期望的,但是白无常却一口答应下来。这其中的猫腻可想而知,不过就算知道,陆亭也不会改口,这是自己的心结,如果真让大姨姑成为了游魂野鬼,可能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了。
白无常拉着大姨父,黑无常拉着大姨姑,临走时本来一脸凶恶的黑无常却低声说道:“多做善事,坚守本心。”
看着消失在眼前的无常二爷,还有他们身后的大姨姑和大姨父,陆亭心中突然觉得有点苦涩,他不知道这种苦涩来自哪里。或许大姨父他们,或者是欠了白无常的一个人情,又或者是黑无常最后的那句话。
人生本就苦短,怎么经得起人的折腾。爱情这东西其实并不需要多少的轰轰烈烈,平平淡淡的能相守到老才是真的幸福。在幸福这条路上,我们磕磕绊绊的在荆棘中受过无数伤,见过无数人。曾经,你以为你所爱的便是你的爱人,但其实你的爱人正站在你的窗前看着你,只是你错过了无数机会去打开那扇窗,当你打开的时候,也许因为雨太大,他已经走了。
往往那个默默守候你的人,或者你觉得不好的人,才是你上辈子所找的人。不要因为自己的任信而遗失他或她,错过便是错过,走了也便是走了,找不回也追不回。
缘分,只是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来临。
下辈子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