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沐扶夕上前一步,接过了锦盒,不紧不慢的打开一看,当即震得后退一步,待再次抬眼时,看着墨王微笑的面颊,眼眶忽然有些酸胀。
其实不单单是沐扶夕,就连贤贵妃见了里面的东西,也是惊讶了半天。
她要是没记错,那是墨王一直当成宝贝一样珍藏的东西,这么多年,无论如何墨王都将它收藏于柜子之中。
如今,他竟然将唯一能纪念先帝的东西赠给了沐扶夕,足以说明他有多在意沐扶夕。
只是……
贤贵妃想不通,墨王不是失意了么?为何还会这般对沐扶夕另眼相看?
“放在本王这里这东西也没有多大的用处,既然皇后娘娘有用的话,便拿去吧。”墨王说的要多风轻云淡,就有多风轻云淡,似乎这东西根本就是一个多余的玩意。
沐扶夕不傻,虽然不懂得药材,却也能看得出这野参价值连城:“我不能拿。”说着,将手中的锦盒推还到了墨王的面前。
墨王不曾伸手,只是笑着又道:“今日的事情,若不是皇后娘娘出手相救,本王怕是再无法醒来,如今不过是还皇后娘娘一个人情罢了,皇后娘娘何必如此婉拒?难道皇后娘娘有心不打算与本王两清?”
话被墨王说到这个份上,如果沐扶夕要是不收的话,就摆明了是想要与墨王有瓜葛。
沐扶夕想了想,将递出去的锦盒又拿了回来,对着墨王感激一笑,再是不耽搁的带着孀华出了云水斋。
她知道墨王的话是激将,但她却还是收下了,因为发自内心的说,她不是担心与墨王有瓜葛,而是害怕。
这种害怕像是被人深埋在海底的一根有生命的图腾,一经挖出,将会疯狂蔓延,以至于天翻地覆。
看着沐扶夕主仆二人离开的身影,贤贵妃叹了口气:“那东西你何其的宝贝着?如今就这么送了出去,不心疼么?”
墨王淡漠一笑,慢慢的站起了身子:“心疼,如何能不心疼?”
贤贵妃无奈,上前搀扶住了墨王:“心疼你还送。”
墨王前行的步伐一顿,再次朝着门外望了望,轻呢了一句:“因为她值得。”
贤贵妃沉默了下去,她确定墨王并非假装失忆,他是真真切切的忘记了沐扶夕的存在,可是现在,就算他失忆,仍旧将沐扶夕放在第一位,这让贤贵妃彻底颠覆了自己曾经的想法。
她曾经以为,墨王的失忆,会让墨王有一个新的开始,但她没想到,墨王的这个新的开始,却仍旧是关于沐扶夕的。
她想,也许这便是爱吧,无论被埋藏亦或是被遗忘的有多远有多深,终会在冥冥之中仍旧在乎着对方。
沐扶夕带着孀华从云水斋一路回到了凤鸣宫,却见自己的院子仍旧灯火通明着,不禁有些疑惑。
“孀华,你去睡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说着,将手中的人参交给了孀华。
孀华点了点头,只是在接过人参的时候有些疑惑:“皇后娘娘,这……”
“明儿你用篮子将这人参提过来,我自有用处。”
“是。”
随着孀华的退下,沐扶夕再是不迟疑的迈步进了屋子,当映进眼的是满桌子的精致菜肴,沐扶夕的心忽然一紧。
“回来了?”一声淡淡的话语,顺着内厅传了出来,轻柔的随风即散,让人猜不透说话人的心思。
沐扶夕一愣,赶紧提着裙子走进内厅,只见已经换下龙袍的绍凡,正坐在台案后面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中的书卷。
沐扶夕缓了缓神,上前几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臣妾不知皇上前来,有失远迎,臣妾罪该万死。”
“啪!”的一声,绍凡扔掉了手中的书卷,看着台案前的沐扶夕半晌,忽然绕过了台案,拉住了沐扶夕的手臂。
“朕只是来找你吃夜宵的,你无须这般紧张。”说着,不由沐扶夕分说的拉着沐扶夕出了内厅。
沐扶夕被绍凡按住肩膀,坐在了圆凳上,看着满桌子的菜肴,提不起一丁点的食欲。
绍凡倒是似平常一般,亲自夹起了一只饺子,放在了沐扶夕的盘子里:“刚刚见你在宴席上便没吃多少东西,这些东西是朕吩咐人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沐扶夕听闻,默默拿起肘边的筷子,将水晶饺子放进了口中,饺子的肉香占满口腔,她放眼朝着其他的菜肴看去,不禁有些想笑。
这满桌子上的菜肴,都是她所喜欢的,绍凡一向了解她的口味,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呢?
“怎么?没食欲?”绍凡瞧着沐扶夕,眉眼淡淡的,在烛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沐扶夕摇了摇头,挑着一些面前的食物小口吃着:“怎么会?”
“没有就好。”绍凡点了点头,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沐扶夕见绍凡不再开口,也是安静的吃起了饭菜,只是这一顿饭她难免吃的有些消化不良。
桌子上的菜虽然并没有动过,但看那色泽,应该已经加热了不下四五次了,绍凡应该一早就到了,但却没有见着她。
如今她回来了,他只字不问自己去了哪里,这能说明什么?说明他也许已经清楚自己去了哪里。
一双筷子,出现在她的眼帘之中,随之而来的是绍凡些许关心的话语:“多吃一些,你也无需这般的防备着朕,那日洞房的事……以后,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沐扶夕一愣,瞧着盘子里的月牙骨,心中微微酸涩,告诉他吧,她和自己悄悄的说,连同那小雪豹的存在一起告诉他好了。
绍凡是爱她的,她也是爱着绍凡的,不过就是一次的不愉快,何必非要闹成今天这副局面?
如此想着,沐扶夕忽而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眼朝着绍凡看了去,稳了稳心神:“皇上难道不想知道臣妾刚刚去了哪里么?”
绍凡手中的筷子一顿,随后淡然的道:“你一向向往自由,这朕是知道的,只是大半夜出去遛弯,难免有些不妥当,虽是皇宫,却也不见得安全,下次别再晚上出去遛弯了。”
遛弯?沐扶夕拧眉,看着那长睫下垂,遮住双目的绍凡,握紧了十指:“皇上,臣妾并没有去遛弯,臣妾是去了……”
“扶夕。”没等她把话说完,绍凡便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扬起面颊,与她两两相望,“吃饱了便睡吧,明日还要观看琉岚与元清的比试。”说着,站起了身子。
如此这般,沐扶夕已经确定绍凡是真的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他为何要这般挡着自己,不让自己说话?
“皇上为何不听臣妾把话说完?”她起身,看着绍凡走到门口的背影,心中不是不疼,他并不是一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
看着寂静的院子,绍凡慢慢攥紧了手指,当沐扶夕的话再次落尽耳中时,是他猛然回身,再也控制不住的按着沐扶夕的肩膀,将她逼迫在了墙壁上。
四目相对,他所有的隐忍在这一刻统统化为了乌有,他就那样满目血丝的盯着她,咬牙切齿:“不然呢?不然你打算和朕说些什么?沐扶夕,朕承认那日的事情是朕对你下了药,是朕的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朕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如今你不但与萧王不清不楚,更是大半夜往云水斋跑,如果朕给你说话的机会,你是不是要告诉朕,你不爱朕了?那么,你不爱朕,你爱上了谁? 是鹿绍楠还是鹿绍阳?”
沐扶夕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面目狰狞的绍凡,拧眉相望,心痛万分:“皇上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在说她对他的不忠么?他是在谴责她的红杏出墙么?
呵……还真是可笑,她沐扶夕何时也成了那个被千夫所指的荡妇了?
“不然你想让朕说什么?”绍凡嗤声狞笑,“沐扶夕,朕承认将你拴在朕的身边,让你失去了很多的自由,朕也无时无刻不是想要弥补于你,但你可曾给过朕机会?沐扶夕难道在你的心里,朕的感情就这么不值得一提么?”
沐扶夕被他问的有些想笑:“如果皇上认为臣妾红杏出墙了,大可以将此事告诉给太后。”
太后当初怀疑她的时候,她不过是一笑置之,因为她不在乎,但如今绍凡指责,她不能不在乎。
她进宫到现在,为他付出的岂止是自由那么简单?没想到到了最后,竟然收到的不是所谓的恩爱缠绵,而是愤怒指责。
这,就是她苦苦追寻的爱情么?这,就是她自以为是的坚定不移么?
在这个世上,谁都可以指责她,怀疑她,但她鹿绍凡绝对不可以,因为只有他没有资格,只有他不配怀疑自己……
绍凡看着沐扶夕眼中的平静与冷淡,笑了,慢慢的松开了自己的手臂,一步步朝着门口走了去,在迈过门槛时,他忽然停顿了一下,望着外面的满月,似自语,似说给她听。
“扶夕,既然牵绊了,朕便永远不会放手,就算你的心不在朕这里,朕也要定了你这个人!”说着,头也不回的迈步走了出去。
绍凡的离开,让沐扶夕脱了力的靠墙坐在了地上,望着那还未曾消散掉热气的菜肴,想着绍凡刚刚那锥心的指责,是她无以言语的疼痛蔓延。
也许,我们最大的错误,就是把最差的脾气与最糟糕的一面,都呈现在了最亲密人的面前,而将那所谓的宽容和忍让,都留给了陌生人。
这便是误会的诞生,错误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