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皇宫,凤鸣宫。
微暗的侧堂里,太后正闭目养神,身子微微侧躺,一手支撑着面颊靠着矮几,一只手随意的搭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纤长的五指将她的丰满身段显得更加凹凸玲珑,在华服的衬托下,雍容而美丽,根本看不出她已是将近五旬的垂暮女子。
刘兰福匆匆迈步走了进来,见太后正闭目,先是轻轻咳了一声,才慢慢的跪下了身子:“奴才给太后请安。”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你亲自过来?”太后轻轻的开口,并不曾睁开双目。
“回太后的话,刚刚奴才从玄武门那里得到了消息,说是两个时辰前,皇上亲自带人出宫了。”
“出宫?”太后微微诧异了一下,慢慢睁开了双眸,“可知道是去了哪里?”
“回太后的话,听玄武门的侍卫说,皇上的马车出了宫门,便朝着沐侯府的方向行驶了去。”
“沐侯府?”太后拧眉,脸上的慵懒片刻尽失,“又是为了那个沐扶夕么?”
刘兰福抖了抖,不敢应声,虽然侍卫说是朝着沐侯府的方向,并没有那么肯定说就是去了沐侯府,但皇上对皇后的心思,他还是清楚的很,如今皇上这般大半夜的出宫,不是去看望皇后娘娘了,还能去看望谁?
太后攥紧手中的丝帕,暗自咬牙,她当然知道绍凡对沐扶夕是有感情的,但是她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如此的深厚,这样一来的话,她真的很担心,以后沐扶夕会依仗着这份宠爱,而在后宫之中作威作福。
“沙沙沙……”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自里屋传来,刘兰福顺着声音看了去,只见一直寄宿在凤鸣宫的宝琪郡主司马追檬,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太后侧目,微微拧眉:“怎么不在里屋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司马追檬轻轻摇了摇头,满是担忧的站定到太后的面前:“太后,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太后先是一愣,随后竟是笑了,拉着司马追檬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哀家也是刚刚听说,似乎是皇帝出宫了。”
“出,出宫?”司马追檬一愣,反握紧了太后的手,“皇上这么晚了出宫做什么?难道……”话说到一半,她感觉到似乎是自己逾越了,不禁赶忙松开了太后的手,慢慢垂下了双眸,“太后莫怪,追檬只是一时心急,所以才……”
太后似很是满意司马追檬那担忧的表情,不但没有任何的怪罪之意,反倒是再次握起了司马追檬的手:“好孩子,哀家知道你在乎皇帝,只是现在皇帝心中揣着皇后,这也是整个朝堂都清楚的事情。”
皇后?沐扶夕!在听完这句话之后,司马追檬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丝帕,不曾抬头的面颊白下去了几分。
沐扶夕确实从小到大都受绍凡的宠爱,这是她心知肚明的事情,她本来就嫉妒在心,如今再一想起那日在凉亭之中,自己在沐扶夕面前所受的屈辱,她怎能甘心?
沐扶夕!司马追檬狠狠的在心里发誓,若是有朝一日你虎落平阳了,我一定要让你也尝尝陕门叫做屈辱缠身,生不如死!
太后眉眼一扫,看着那司马追檬手中以拧成一团的丝帕,微微一笑,伸手握在了她的手背上:“宝琪,你很讨厌皇后么?”
面对太后的开门见山,宝琪先是浑身一僵,随后诚惶诚恐的便要下跪:“宝琪不敢。”
太后及时搀扶住司马追檬的手臂,再次拉着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在哀家面颊,你无须隐瞒自己的内心,其实说句实话,你根本无需讨厌皇后,因为你现在有的,是她所没有的。”
司马追檬呆怔了半晌,轻轻的摇头:“宝琪愚钝,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太后轻轻一笑,似满眼的疼爱:“哀家现在让你住在凤鸣宫,每日好吃好喝的派人伺候着你,便是料定了你一定能怀上龙种,你莫不要忘了,对于皇室或者是一个男人来说,什么才是最为重要的,皇帝就算是之九五之尊,那也是个男人,只要你怀上了他的孩子,你还怕他不会对你另眼相待么?”
司马追檬心中一惊,静默了半晌,白皙的面颊上,慢慢露出了笑容:“谢太后提点,确实是宝琪愚钝了。”
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她一直以为,只要怀上了孩子,才能正大光明的进宫成为贵妃,可她怎么就忘记了,她现在是在沐扶夕之前怀上了孩子。
如果一个月之后,太医真的查出了她怀上龙种,不要说是沐扶夕了,后宫的所有女子加在一起,谁又有她的地位高?
沐扶夕啊沐扶夕,你给我好好的等着,咱们的路还长,究竟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太后见司马追檬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微微一笑,转眼对着还在地上跪着的刘兰福道了一声:“明天派一些人出宫,将皇后接回来吧。”
“是。”刘兰福轻轻福了下身子,随后站起身子,脚步放轻的走了出去。
司马追檬倒是没料到,太后会这么早便让沐扶夕回来,不情愿之下,轻轻呢喃了一句:“太后为何要让皇后这么早便回来?”
她本来还打算,趁着沐扶夕不在宫中的这段时间,好好的与绍凡贴近一下感情,可要是沐扶夕明日便回来的话,她的所有想法便都泡汤了。
毕竟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怀没怀上孩子,也就等于说,她根本没有纠缠绍凡的软肋。
“傻孩子。”太后轻轻一叹,“只要皇帝与皇后大婚了,你才能进宫成为贵妃,难道你想等肚子大了,才能顺理成章的成为贵妃么?”
司马追檬恍然大悟,对着太后甜美一笑:“还是太后疼我。”
她当然不能等肚子大了,才进宫封号,那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耻辱,更会让她的家族蒙羞。
“恩。”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似轻语,似呢喃,“哀家会尽快让礼部安排皇帝与皇后的大婚,你且先安心养胎便是。”
元清,沐侯府。
子时刚过,天色便由漆黑转为了墨黑,虽然不见光亮,却也不像是刚刚那般的漆黑不见五指。
绍凡慢慢从床榻上站起身子,看着已经睡着的沐扶夕,瞧了眼外面的天色,知道再不走就要误了早朝。
不料,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手臂一紧,回眸看去,便是对上了她微微睁开,并没有睡踏实的眼。
“要走了么?”
“恩。”绍凡点了点头,“回宫之后还要更衣洗漱,不然误了早朝可就不好了。”
“路上小心。”她虽然还留恋着他的怀抱,但她知道,一个皇帝什么都可以误得,就是早朝耽误不得。
“你再睡一会吧。”他看着她愈发清瘦的面颊,好不心疼,“朕回宫便让御膳房的人准备膳食送过来,扶夕你要多吃一些,顺便让太医开一些去印记的药膏。”
她面颊上的痕迹虽然是浅了许多,但近看之下,还是能看得出那并没有完全消退下去的巴掌印。
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疼,只是很多时候,他是不能反驳的力不从心。
毕竟,那是从小将他养到大的母后……
沐扶夕点了点头,她虽然还疙瘩着侍寝的事情,但她却能明白的感受到,绍凡对她的独一无二。
她想,如果只有包容,才可以使这段相依相伴持久下去,那么她也许,真的可以为了他而不计前嫌。
她沐扶夕的爱,不只是说说而已……
“绍凡,我不怨了。”这是实话。
绍凡先是一愣,随后心里一暖,伸手抚摸上了她的面颊,柔声道:“扶夕,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知道,这次的事情,沐扶夕有千万责怪他的理由,他其实早已做好了准备,无论她怎么怨,他都会无条件的任由她发泄着。
但是他没想到,她对自己的容忍,竟然可以这般的无尺度,如果这都不明说明爱的话,那么他真的不知道,说明才叫做感情。
沐扶夕轻轻一笑,开玩笑的道:“我不怨,不是我有多大度,而是怕你嫌弃我是个怨妇。”
“为何要嫌弃?”绍凡用指腹轻轻扫着她的面颊,“扶夕,你永远不知道你有多美,你的这种美丽,足可以使任何一个男子为之疯狂。”
她的美丽,不仅仅限于那张脸蛋,他出声在皇家,对于漂亮的女人早已见怪不怪,后宫之中什么都缺,但唯独不缺就是年轻的女子,与漂亮的脸蛋。
只是,沐扶夕是不同的,她确实美丽,但更吸引人的,是她那一颗自持平静的心,她就好像是池塘里开放的荷花,敛尽锋芒,与世无争,只为他而一个人静静的存在。
这样的她,让他怎能不着迷?
沐扶夕难得的红了半边的面颊,躺回到了床榻上:“绍凡,你这些花言巧语都是跟谁学来的?”
绍凡微微一笑,心里是融融的暖意:“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以前总是觉得这些话放在心里想想便好了,但是现在才知道,这些话其实应该尽早说出来的才是。”
“为何?”
“因为你脸红的模样更美。”
沐扶夕拧了拧眉,失笑道:“绍凡,你还走不走了?”
绍凡也是笑:“自然是要走的。”他说着,当真再次直起了身子,只不过,才转身走出了几步,便再次回身,而这次,他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的不自然,“扶夕,侍寝的事情,朕会亲自处理好,这段时间,你只需安心的调养身子便是。”
沐扶夕心里一沉,但面上却扬起了微笑:“好。”
就算她再不在意,这件事情也成为了她和绍凡之间的禁忌,她不知道这个疙瘩什么时候才能解开,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才真的可以彻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