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张总”的这种恐吓,唐敖是根本不在乎的,不管它表情有多凶狠,都挣不脱困在椅子上的那根行李绳,那就都是纸老虎,还有什么好在意。
“不说是么?那‘面膜’就可以再多敷一点。”唐敖对“张总”挑衅的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那口锅,“我们准备了很多,敷全身恐怕都不成问题。”
“张总”的表情更显狰狞,他咬牙切齿的盯着唐敖,忽然就笑了,笑得十分阴邪:“那你就来啊,毁了这具肉身,你就等于是放了我。”
“没关系,随你怎么说,我赌得起。”唐敖还是笑着对它说,只是那笑意冷冰冰的,两只眼睛看着“张总”的时候,好像都把对方直接冰冻住似的。
苏童在旁边看着,觉得这个时候的唐敖,浑身上下仿佛都笼罩着一种肃杀之气,整个人的气场和状态都一下子变了,变得冷硬了很多。
被“张总”挑衅了之后,唐敖的动作可就没有那么保守了,这一次,他是直接从锅里面捞了一把药膏,一场粗鲁的直接糊到了“张总”的脸上。“张总”虽然之前豪言壮语放得很张狂,真的被解尸毒的药膏糊了一脸,还是立刻就吃痛的嚎叫起来,因为它原本就是个偷了别人肉身的恶鬼,已经死去的躯壳从一坨死肉慢慢的变成了一具充满了尸毒的载体,并且因为躯壳当中的恶鬼自身也带着十分重的阴气,阴气更加促成了尸毒的产生,这两者交织在一起,相辅相成,已经变得密不可分了。
所以假如说,之前用同样的方法去处理苏童身上中了尸毒的伤口,等同于一根一根的拔扎进了肉里面的尖刺,疼痛是自然的。而反过来,把这方法用在“张总”的身上,对它而言,那种痛苦简直相当于一片一片的硬生生的拔指甲。
“张总”的身子向前挺起来,如果不是被绳子束缚住,恐怕他会挺出一个让所有人都叹为观止的角度来,它一面因为吃痛而挺起身子,一面又拼命的甩头,好像是希望能够把脸上的药膏甩掉,以摆脱那种痛苦似的。
“你就别做梦了。”唐敖看出了它的意图,并且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它,“我们有的是时间跟你耗着,你是不是以为现在已经夕阳西下了,等到天全黑了以后,到了夜里,阴气大盛,你就有机会扭转局面?”
“张总”没有搭腔,一边吃痛挣扎着,一边悄悄的瞥了唐敖一眼,那一眼也恰好泄露了它的内心秘密,看样子还真是被唐敖给说中了。
谷满仓也看出来唐敖是猜对了,于是在一旁很不给面子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了指“张总”,笑骂道:“就说你们这些冤魂恶鬼,明明生前也都是人,怎么死了以后,那脑筋反倒连牲口都不如了呢!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越到夜间,你阴气就越足,你阴气越足,跟那尸毒的牵连就更深,我们给你拔起尸毒来,你就越爽!真是服了你了,我们都没忍心那么残忍,你倒是先恨自己不死来着!”
“张总”愣住了,嘴巴微微张开着,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惊的,不过它没有就谷满仓的嘲讽做出任何的回应,这个反应也很说明问题,看来谷满仓说的也是对的,到了晚上,升腾起来的阴气并不会给“张总”带来什么样的好处,在这种情况下,反而会更增加它被拔尸毒的痛苦。
唐敖和谷满仓等着“张总”再说点什么,可是它却不再说话,一副尽管被唐敖和谷满仓说中了事实,也还是想要负隅顽抗的样子,唐敖等了一会儿,见它这样,不由的有些恼怒起来,又捞了一把尸毒药膏,拉开“张总”身上脏兮兮、皱巴巴的衣服,一把给抹在了他的身上,纵使“张总”想要做一只有气节的恶鬼,却也还是因为吃痛而扭曲了身子,喉咙里面的**声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才算是被憋住,没有直接喊叫出来。
“呵呵,我倒没看出来,你们恶鬼也还讲究个气节。”唐敖眯了眯眼,“只可惜,我没有什么耐心,我听说尸体腐烂,有时候里头的五脏六腑是比外面的皮肉烂的还快,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以前没机会验证,这次我倒是可以赌一回。呆会儿给你灌几大口拔尸毒的符水下去,我看看你到底是敷在外面更痛苦,还是喝到肚子里以后更痛苦,这样不就可以猜得到了么?你说是不是?”
“张总”猛地打了个哆嗦,看样子它对唐敖的这种想法还是感到十分畏惧的,它的身子朝椅子缩了缩,似乎想躲,又很快意识到自己躲不开,于是干脆发了疯一样的挣扎起来,一副想要毁了这具肉身,以从中挣脱的架势。
唐敖见状到并不着急了,抱着怀站在旁边看着,等那“张总”挣扎的精疲力尽,却毫无作用之后,才一边弯腰去拿锅里的药膏,一边对它说:“说你傻,你就非要给我们证明你比我们以为的还要更傻,那是一条缚鬼索,你挣扎的时候,损耗的也是你的自己的阴气,难道你以为我还真是指望着捆住那一摊死肉么?”
“张总”见他真的要拿出药膏来,八成是要给自己塞进嘴巴里的,真是吓得不轻,眼下他脸上和身上之前被唐敖摸上去的尸毒药膏已经早就变成了沥青一样的乌黑颜色,可见身上尸毒之盛,假如真的被灌进去肚子里一些,也不知道到底会是多么惨烈的场面,很显然,不光唐敖和谷满仓应该是说不准的,就连“张总”自己,也十分畏惧,根本不敢在这件事上和唐敖叫板。
“你不要给我灌那个东西!”它终于被吓住了,猛然开了口,生怕慢了一秒,唐敖就会不由分说的把尸毒药膏狠狠的灌进它的嘴巴里似的。
“不想尝尝么?那你就说吧!你的饲主,到底手上有几个你这样的!”唐敖对恶鬼想来是没有好气的,并且看他现在的那个表情,仿佛还对“张总”的及时开口略显遗憾似的,巴不得他方才迟迟不开口,好让自己试验一下给一具活尸灌下去尸毒药膏,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效果呢。
“张总”虽然没有了足够堪比人类的灵智,但是最基本的危机意识还是有的,他好像嗅出了自己处境的危险,这一次完全没有任何拿乔的迹象,更不敢耽搁,开口就说:“他有五个,原本有五个,被你们毁掉了一个,还剩四个!”
“这四个,也包括你在内喽?”谷满仓在一旁文。
“张总”赶忙点点头,两只眼睛还瞄着唐敖手里面的药膏呢,两只浑浊黯淡的眼珠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唐敖的手,一秒钟都不敢移开,尽管它被缚鬼索绑在椅子上,根本也没有逃避的能力,可能只是觉得盯住了会比较安心一点吧。
“其他的那三个,也都和你一样,披着人皮到处走动?”唐敖问。
“张总”摇摇头:“他们没有,它们都还在别人家里,跟你们在这家找到的一样,眼下就只有我,只有我还有一具肉身,其他几个,有的任务还没完成,还有一个肉身坏掉了,主人刚刚给它又找了一家,主人说,总是我一个在外面四处走动,太容易让人起疑心了,所以让它们也抓紧时间,搞定肉身。”
“那三只恶鬼都在什么人的家里?”唐敖一听这话,连忙询问最关键的。
谁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张总”却摇摇头:“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一把药膏就立刻糊在了它的脸上,尽管下面还有一层黑沥青一样的已经吸饱了尸毒的旧药膏,新的一旦贴上去,仍旧好像海绵吸水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变黑了,“张总”似乎也没有想到唐敖会突然出手,疼得又是一声嚎叫,身体猛地抽搐着,就好像羊癫疯发作了一样。
谷满仓原本是想拦着点儿唐敖的,结果一眼没拦住,那边药膏就糊了一脸,他也有点无奈,对唐敖摇摇头,说:“你这脾气,又上来了,它也未必是说谎,你给它个机会,让它解释几句也好啊,哪有没怎么着就又糊人家一脸的呢?”
这一把还真是糊得不少,“张总”原本只是被上一次的药膏变得成了黑脸,这一次,黑得一片黏黏糊糊,干脆连五官都看不分明了,谷满仓见唐敖根本没有动手清理的意思,只好自己动手,从一旁的桌上拿过面巾纸抽,拽出几张纸来,胡乱的在“张总”的脸上擦了擦,虽然擦了个一脸花,倒也算勉强擦干净了。
擦掉了之后,那“张总”估计疼得也不那么厉害了,一张脸变成了斑马纹,看上去跟花脸猫似的,倒是阴差阳错的抵消了几分恐怖感,还有些滑稽可笑,它可真的是怕了唐敖了,能长得开嘴巴之后,就立刻开了口:“我真的不知道,我们被主人安排到哪一家,这都是主人决定的事,被安排过去之后,主人会在这家人里面的哪一个身上,施一个法术,做个记号,我夜里出来就循着记号找,先吃那个人的生魂,什么时候把那个人的生魂都吃完了,再随便从这一家的其他人里面挑,把有血缘的都挨个吃完,都吃完之后,主人就会来找我,挑一具肉身,让我先用着,选定了肉身之后,他才会告诉我肉身叫什么,是干什么的。”
“然后呢?一具肉身你能坚持用多久?你主人为什么要让你冒充被你吃了生魂的人?”既然“张总”肯开口,那唐敖自然不介意把想了解的都问清楚。
“我平时,都是要去主人那里,他让我睡在浴缸里,泡一种药水,说是可以让肉身烂的比较慢。主人让我用肉身,是为了让我能方便帮他出面办一些他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张总”说。
“那你的主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谷满仓问。
“我不知道主人的名字,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张总”回答,说完之后,它忽然想到自己方才回答了不知道以后的遭遇,连忙急着开口,生怕慢了一秒,就又要被唐敖糊一脸药膏了,“我们恶鬼的眼睛能看到人,但是记不住人的长相,但是我可以闻,我接触过的活人,我都能闻得出来。主人没有告诉过我他叫什么,他也没当着我的面跟什么人来往过,所以我都是靠气息找他。”
这话听起来倒也不像是在说谎,打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冒牌的“张总”,它就一直张大着鼻孔,四处闻一闻,嗅一嗅的样子。
“你的主人是怎么收了你的?”唐敖又问。
这个问题似乎让“张总”有些困惑了,尽管因为肉身已经糟糕到了一定的程度,所以它的面部表情看上去还是十分僵硬,眼神也依旧浑浊涣散,但是比起之前来,的确是多了一点混沌感。
“我并不是主人收来的恶鬼……”就在唐敖等待的耐心又快要告罄的时候,“张总”终于及时的开了口,它在不开口,一旁的谷满仓都要替它捏一把汗了,“我是被主人拘来的游魂野鬼,主人拘了我之后,又抓了别的小鬼来,用符催着我们,让我们吃掉对方,我原本也是不想吃鬼的,我原本也还是想要入轮回的,但是我不想被别的鬼吃,被别的鬼吃了,我可就烟消云散了,所以我就发了狠,吃了那个鬼,主人很高兴,从那以后就经常拘了小鬼来让我吃,之后又过了很久,他才放我出去帮他办事,直接吃人生魂。”
这个答案还是着实让唐敖和谷满仓都吃了一惊,他们原本以为那个高人是硬拘了恶鬼来,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把小鬼硬生生的催化成了食人生魂的恶鬼。虽然说手段高低这方面就有些无法评价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大师心思之歹毒,比他们原本预期的还要更严重。
“你现在用的肉身,是你占的第几个?”唐敖又问了一个问题。
“第二个。”“张总”战战兢兢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