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启明无奈的摇摇头，“儿大不由爹，我是管不了了，我警告你回去好好给风轩宇做做工作，把醋劲收起来，别无端的眼红黑脸，洛铭泽现在是公司的大客户，人家念得是你的旧情，多半歹由你亲自接待，你要因为家事撂挑子，公司的事你也别找我了。”
说着肚子又股了一圈，撑着西装，脸色死板，嘴角绷紧。
但是被他圆滑的身材一称，他的严肃倒滑稽不好，自带笑点。
接触多了，早些年严厉，苛刻，古板这些词早就被慈爱，负责，明事理这些词都替代了。
所以现在叶启明再强势再下拉嘴角，她也可以嬉皮笑脸的把他请回来。
“你现在是临危受命，我再不济也要瞻前顾后，唯命是从，不过舅舅你那套市区的老房子还是留着吧。”说道后半句安语汐的神色暗了半分，少许的波动，涌现的是钦佩，是揪心。
叶启明身着黑色手工西装，版型简约内敛，但样式却是去年的了。
能省则省，省出来的全都填到了公司的大缺口里。
看着也是揪心。
叶启明轻松的摆摆手，颧骨处的肉聚在一起，眼眯成一道细缝，“哎留着它干嘛，在市区里住着闹心，尚明之前还买了一套二层公寓，不小，两个人住足够了。”
房子住久了都是有感情的。
在闹心，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心里也落个踏实。
安语汐又怎么舍得让叶启明五十几岁的年纪在搬来搬去。
“房子你留着，我那还有点存款再凑凑也是够得，等度过难关再多的钱不是也挣回来了。”安语汐面上轻松，但是心里也在算计着，打鼓。
叶启明还想反驳办公室的门从外面敲响了。
洛氏那边来人了。
办公室的门推开，灯光斜下，洛铭泽的样貌再次闯入她的视线，昂首挺胸，大步而来，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容貌英俊神情冷漠，五官僵硬不苟言笑，两道眉毛高高挑起，藏蓝色的昵大衣搭到膝盖处，脚下棕色的手工皮鞋闪着光泽。
他瘦了，下颌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消瘦了不少。
身上的气质同样了变了，经过感情的淬炼，温润中多了成熟。
见到他，安语汐完全没有准备，想着他们上一次久别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好久不见。
可是现在说这句话太做作，也太生疏。
手背在身后十指相互揪着，抿紧唇角，黑色分明的眼睛紧盯着他的面容，一时间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相比她而言，洛铭泽显得淡然很多。
隐隐的波动全数藏匿起来，低下头目光落在她的肩头的那一刻，波澜平稳，只有他自己知道睨到她的面庞，心跳短暂的停止。
跟着他来的还有公司的几个负责人，不过齐齐整整的灰黑色，将人群中那抹清丽的绿色廓形显得格外突兀。
阮薇，去洛氏时在电梯里见过这个可人的小姑娘。
才刚刚几日就能跟着洛铭泽亲自出案子，也必定是有过人的能力。
叶启明见两个认对视不语，气氛略显尴尬，讪笑着，“洛总，请移步会议室。”
“不用了，案子上的细节我需要和叶伯详谈，还有一些小的事宜我的特助会去会议室和负责的人比对。”洛铭泽扯扯嘴角，把叶启明摆到了长辈的位置上。
叶启明眼尾的余光扫了一眼出神的安语汐，笑笑，招来职员，让人将洛铭泽身后的人带去会议室。
顺便说道：“汐儿，你也过去吧，手底下的人毛手毛脚，你去注意点。”
有意支开安语汐，案子再重要，但是安语汐在他心里的地位更高。
说笑归说笑，见面的尬尴也是过来人谁看的不清二白。
再说他还真惹不起被撂在家里的醋坛子。
安语汐微微颌首，心里长吁一口气。
分手时说的再冠冕堂皇，体贴入微，摊到面上说就是用不合适当借口把人一脚踹开。
从陌生到熟知到交心再到现在的窘境。
碰到他的视线，即使在平静，她都能多强加上哀怨，责怪的意思。
心就像被拳头攥着，血液不能循环，呼吸不能自己。
“恩。”字音从她的胸腔中发出，单个字听上去都沙哑不少。
向外走去，不免要经过洛铭泽的身边，她平视着前方，从他身边掠过还能嗅到淡淡的薄荷香，偏大男孩的气味，但是在他身上去敛去了里面的青涩。
就在衣角的布料摩擦的时候，洛铭泽身子微怔，头侧低，像是附在她的耳边，但是声音又格外洪亮，“帮我倒杯咖啡，在美国常喝的那种，突然间馋了。”
情人的间的耳鬓厮磨，像，又不像。
心漏跳了一拍，抬起眼看着他，从上而下，视线多落在他微抿的嘴角，身子挺直，没有移动的痕迹，但是耳垂还有他大衣边角划过的沙磨感。
突然她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才发现异常的目光流窜在两人之间。
她点点头就避开人走进了叶启明给她准备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她不常来，但是装修布置却上了不少心思。
洛铭泽要喝的咖啡茶水间是没有的，巧的是她的办公室却一直备着一罐。
站在茶水间里咖啡的香气让人放松，淡淡的苦涩，很好闻。
之前在美国的时候她经常爱煮上一杯，也是在那个时候洛铭泽总爱埋在她的发间，嗅着这苦苦的香气。
嘴角不自觉扯起来。
但是扬着的嘴角僵在脸上怎么放不下来。
她不懂洛铭泽态度冷硬又为什么会在众人面前重谈“旧情”。
总感觉现在看洛铭泽是隔着曾雾水的，很模糊，看不透。
给洛铭泽端咖啡之前，她给叶启明切了被龙井，顺便抿了口剩下的咖啡。
味是极苦的，她第一次喝的时候差点把胃都给呕出来，记得那时候还是在中学。
但是后来心里苦，就爱上了这种味道。
“加点糖，太苦了洛总喝了会不舒服。”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
转过身去，那抹淡绿色的身影迎面而来，看着阮薇走进，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咖啡太苦。”阮薇见安语汐不说话又解释着。
她不是艳压群众的，光彩照人的女生，五官小巧，精致，穿着高跟鞋也只达到安语汐的前额处，但是淡妆素雅的样子足够让人眼前一亮，甚至让她在刹那间寻到了学生时代的自己的青涩。
安语汐笑笑，给她倒了杯咖啡，递到她的面前，“试一下。”
安语汐的态度让阮薇拘谨不少，接过杯子，凑到嘴边，眼角的余光还落在她光洁白曦的脸上。
咖啡才流进嘴里一口，阮薇就立刻用牙齿磕着了杯壁，眉角皱着，捂着嘴，小脸煞白，“比我想象的还要苦。”
安语汐递给她一杯清水。
阮薇仰头一口喝下半杯水嘴里那苦涩才消退了三分。
安语汐眼角弯弯，优雅的轻抿了口杯子里的咖啡，“是挺苦的，喝惯了就习惯了。”
阮薇勉强抬起头，握着杯子的关节已经泛白。
她是那么优雅，迷人，素雅，难怪洛铭泽会一心念她，就算她已为人妻，心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悸动。
真的是挺逊的，明知道自己和她差的不是一层半层，还不知天高地厚，舔着脸对洛铭泽说喜欢上他了。
可是，她的愚蠢还在不停的扩展，洛铭泽多看一眼安语汐，她心里都会揪痛，发涩。
真正站在安语汐面前她有讨厌不起她的本身，但也没有办法为洛铭泽念心。
内心纠结着，嘴角磕着杯沿，磨得发肿。
“我知道洛总喜欢喝这种咖啡多半是因为安小姐，可是他的肠胃不好，心情烦闷，一心扑在工作上，到现在都没进一口食，真的不能再喝咖啡了。”
一口气说完，她才敢深喘一口气。
安语汐听到阮薇的话，伏在端盘上的手一怔，苦涩的味道瞬间钻进了鼻孔，胃绞在一起。
久久才能发声，“一直是这样吗？”
“听吴特助说是老毛病了。自从安小姐上次去过洛氏之后，洛总办公室里时常都是苦咖啡的味道，咖啡摆在桌上，凉了味道淡了，他就一口闷下，再去煮一杯，我们拦不住，洛总的胃病也就越来越严重。”
阮薇眸子上蒙上一层水雾，不由想起了，洛铭泽看着咖啡失神，喝着苦咖啡脸拧在一起的样子。
安语汐是她最强势的情敌，按理说来，这些话她不该说。
但是她又舍不得，舍不得再看洛铭泽折磨自己。
前几日他气色见好，她还以为他走出来了。
可是他的转变只是因为要和叶氏合作，有机会再接触安语汐而已。
心里发苦，眼睛被咖啡上升起的热气熏得睁不开。
她早该想到的....
早该想到，在美国时他精神不振，胃部抽搐是身体出了问题，她还自私的拉着他空腹陪自己品咖啡。
再苦的咖啡他从来不会皱一下眉头，仰起头整杯端。
她还说他没有品味，好咖啡也尝不出滋味。
原来，他只是不想浪费她亲手煮的咖啡，不想在她面前表露半点不适。
空腹一口一口的品，一杯喝不完苦水就会泛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