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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又是风雨惊梦(08)

午后,阴阴的天空渐渐阳开了。

绿町的庄外,一个中年妇女突然出现了。那人四十三四岁的样子,身材消瘦、修长,装束虽然比较朴素,但面容姣好,有着一股特别的气质。然而,她的眉宇间透着淡淡的哀怨和忧伤,这是旁人很难发现的。

这人便是陈浩楠的母亲。陈母姓“张”,名字叫做“玉莲”。由于幼时父母双双病故,小玉莲自小就跟着兄、姐一起生活,因为家境贫寒,又无父母帮衬,她因此尝尽了人世间许多的辛酸和悲苦。

后来,21岁的张玉莲经家姨和姨丈介绍,与陈家的大儿子陈孝廉成了亲。成亲之后,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夫妻俩感情甚好,又勤勉辛劳,时常被乡人称道。特别是生下一双儿女之后,他们夫妻两人更是恩爱有加,对生活充满了信心。

随着儿女们的慢慢长大,日子也渐渐好过了,张玉莲以为那些苦日子终于倒头了。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丈夫癌症晚期的病历单像是一磅炸弹轰在她的头上,顿时间她懵了、晕了、麻木了,仿佛前路一片空白。但是,看着渐渐消瘦的丈夫,看着一双还未长成的儿女,张玉莲振作了起来,她强打着精神悉心照料丈夫,照料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然而,丈夫还是弃她和儿女去了。丈夫走后,张玉莲别无他求,只是把所有的希望和梦都寄托在一双儿女身上,她希望他们兄妹俩能够快快长大、能够学有所成、能够早日出人头地。然而,单亲的妈妈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在丈夫去世的半年之后,许多流言蜚语就悄悄地传了出来。虽然张玉莲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但是为了避嫌,她还是尽量少出门,常常一个人守在家里。今年年初,夫家兄弟陈孝贤夫妇把公公婆婆接到珠城去了,又儿女双双都在学校里,张玉莲便和村里的几个妇女姐妹在县城的一家鞋厂找了一份工作,这一来可以为儿女筹措一些生活费用,二来也可以打发时间,免得因为孤独寂寞而胡思乱想……

这样子一晃就是两个月了,虽然鞋厂的工作比较辛苦,但也过得充实——更重要的是,张玉莲心里觉得很值得,因为她是一双儿女的母亲。

今天午后,刚从厂里的食堂出来,陈母碰到了舅舅家的表妹 “小林”,她也嫁在绿町,同在鞋厂里上班。“小林”告诉她表姐,说她昨天回家的时候,在路口远远地看到她外甥陈浩楠了。

得了这个消息,陈母觉得奇怪,但心里念着儿子,她马上就跟组长请了假,回绿町来了。这个时候,她已经进了绿町的青石板路。

很快地,陈母便到了自家房子门口。一个多月不曾回来了,此时又站在家门口,她不免又有些伤感起来。然而,她没有让惆怅的情绪过多停留,因为她发现自家大门的锁已经开了……

“难道小林没有看错,浩楠真的回家来了!”不由地,陈母在心中念道。稍稍停了两秒钟,她伸手便推开了房门。进了客厅,把包轻轻放下,陈母逐个屋子找了一遍,可并没有发现儿子的踪影。

慢慢地回到客厅里,陈母心中不免又有些疑虑了,然忽又听到楼上隐隐有语声,她便慢慢地走上楼去了……

陈浩楠和李东林出了门之后,李佳便默默地打扫起了卫生,她先是把茶几上方便面包装袋清理了,又把大厅清扫了一下。接着,她又找来了盆子和抹布来擦柜子和茶几。

徐子杰和李佳在旁看着李佳默不作声地做着这一切,几次说要帮忙,但是都让李佳无声地推掉了。此刻,李佳正认真地擦着茶几,而徐子杰和黎萍坐在一旁小声地说着话,不想陈母悄悄地出现在楼门口,他们三个一点也没察觉到。

陈母站在门口,她首先看到李佳在擦着茶几,再是看到徐子杰和黎萍坐在一旁,然而却独独不见自家儿子,心中好生奇怪。终于,她禁不住开口问道:“你们几个是……”

突然而来的声音显然把几个年轻人惊住了,李佳拿着抹布的手很快就停了下来,而徐子杰和黎萍两个人则立即就缓缓地站了起来——他们三个彼此看了一眼,不由地都把视线转移到了门口的这位突然来客。

突然,李佳放下了手中的抹布,迎了上去,微微笑了一下,问道:“阿姨,您是浩楠哥的妈妈吧?”

“对!”陈母轻轻地点了点头,应道,“我是浩楠的妈妈,你们三个是?”

见陈母的神情带着几分疑虑,李佳连忙微笑着自我介绍道:“阿姨,我是佳佳——我是、我是浩楠哥的妹妹!”随即,她忙又把徐子杰和黎萍介绍了一下。听到李佳把自己介绍了,徐子杰和黎萍两个连连笑了笑,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阿姨好!”

这时,陈母的脸上的疑虑稍稍退去了,她忙笑着招呼徐子杰和黎萍道:“你们也好呀,很高兴见到你们,只是家里面太乱了——你们赶紧坐吧!”转过头来,陈母一把抓住了李佳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说道:“你就是佳佳啊,我常听浩楠提起你,还有你们一家……”

“是嘛,阿姨,浩楠哥常跟您提起我!”李佳禁不住有些兴奋了,脸上的笑容像是绽开的海棠花,美丽极了。

“嗯!”陈母轻轻地点了点头。忽地又想起自家儿子不在屋里,她就忙着问道:“对了,你们几个在这里,那我家浩楠呢?”说着话,她又看了徐子杰和黎萍一眼。

“浩楠和我哥他们两个出去了,马上就会回来!”李佳连连答道。

“对,他们俩出去了,”徐子杰很快也插上话来了,“有些事情他们两个必须好好单独谈谈,所以就出去了……”

“哦,是这样子啊!”陈母又笑着点了点头。

“阿姨,”李佳又轻声唤了一下,说道,“要不要我去把他们两个叫回来呀?——浩楠哥好久都没见到您了,看到您回来了,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不用,不用,他们有事就让他们谈吧,等他们谈完了,自然也就回来了!”

“哦,那好吧!”李佳点头应了一下。然而,很快地,她又微笑着问道:“阿姨,我听浩楠哥说过,他说您在县城的一家鞋厂里上班,很少回家的——怎么今天你突然就回来了?”

又看了看李佳的脸,陈母这才轻轻地放下了她的手,她一边挪了一把椅子缓缓坐下了,一边忙又招呼着几个年轻人快点坐下。等他们都坐下了,陈母才慢慢说道:“我有一个表妹跟我在同一个厂里上班,她也是我们绿町的,她跟我说她昨天回家的时候看到浩楠了,我心里着急,就请假回来了……”顿了一下,她忙又问道:“是不是浩楠出了什么事了?今天你们也不是放假呀,怎么——怎么你们都过来了?”

“阿姨,是这样的……”徐子杰突然开口说道。但是,话说到一半,他立马就打住了,看了李佳一眼,他忙吩咐似地说:“佳佳,还是你跟阿姨说吧!”

“我?”李佳疑惑地看了看徐子杰,说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也不怎么清楚,我——我怎么好跟阿姨说呢?”

“没关系的,你把你知道的跟阿姨说说就好了……”说着话,徐子杰忙又给李佳递了个眼色。

看到徐子杰一个劲地给李佳使眼色,陈母心里一下子急了,忙又抓着李佳的手,急着问道:“佳佳,你快点告诉阿姨,浩楠他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在学校里犯了什么事了?还是——”

“阿姨,”终于,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黎萍插上话来了,“您先别着急,浩楠在学校里没什么的,他学习成绩好,又听老师的话,他一直都是我们的榜样……他怎么会犯事呢?”

陈母迅速地把视线转移向了黎萍,急着问道:“那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无端端的,他就跑回家来了?”

“阿姨,事情是这样的,”把头往前探了探,黎萍慢慢地说道,“前几天,我们的一个朋友去了上海,浩楠跟她的关系十分要好——她突然走了,浩楠他心里面一时接受不了,所以他就回家来了,他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我们几个是特意来看他的,想让他跟我们一起回学校,下个星期又要月考了,我们班主任也担心他把课程落下了……”

听了黎萍说了这些,陈母又连连问道:“那浩楠他跑回来有几天了?有没有跟老师请假?”

“没有多久,就两三天,浩楠他——他也跟班主任请了假了!”徐子杰连忙插上话来说道,他担心黎萍一口气把实话全说了出来,那样的话,陈浩楠的妈妈肯定会更加担心的。

“那样就好,那样就好……”陈母机械似地点了点头。怔怔地又坐了一会儿,她忽然起身向里间卧室走去了。

徐子杰、黎萍和李佳见了,慌忙也站了起来,他们彼此间又对看了几眼,想再说点什么,但终究也没人说出声来。屋子里,再一次,又寂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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