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云层越来越厚,山原中风声呼啸,却没有一点光线,伸手不见五指。
一道人影在荒野中飞奔,速度快逾飞马,仔细一瞧,才会发现那人影中还挟着一个较小的身躯。
在这道人影身后里许,一群身着黑衣的男子在狂追不舍,从他们身上的伤痕可以想见,两方人马之间已经有过了激烈的交锋。
急转,飞身,模糊的人影奋力掠至半空,隐入了一棵数丈高的古树之间,借着月色和茂密的枝叶遮住了他和怀中女子的身形。
“你没事吧?”
沉重的喘息声从男子的口中呼出,仿佛他的胸肺中藏着一架鼓风机器一般,可以想象他们在奔逃中的厮杀是有多么的激烈。
男子小心翼翼地松开手臂,将怀中女子放在了一处平整的枝杈上坐好:“你放心,他们奈何不了我,咱们先休息一阵,等他们追上来,我再杀了他们!”
“刺啦!”
话完便是一声裂帛,百里独孤扯下一绺布条,将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紧紧缠了几匝,用牙齿咬着绑紧了。
“酒儿,你怎么不说话?这六年来,本王对你可谓是百依百顺,你能告诉本王,你心中有没有我?”百里独孤眼神灼灼,紧紧地盯着面前蒙着面纱的女子。
女子闻言一怔,随即小心地撑起身子,慢慢地靠向百里独孤,虽然未曾开口,但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倾诉。
“你小心些,拉紧本王的手,别掉下去了!”百里独孤怕她有闪失,立刻伸出一手想去扶她。
女子却突然一个重心不稳,直直地撞进百里独孤的怀里,百里独孤大惊,正要拥她入怀,却见眼前闪过一丝寒光。
“你干什么?”百里独孤一指点在她的肩颈处,女子吃痛,手中的刀子“哐当”一声落在树下的大石上,发出了一声清响。
百里独孤顺势将她抱住,猛的扯去她脸上的面纱。
“你是谁?为何要杀本王?”百里独孤看清女子并不是魅酒儿,推开她大怒道:“他把她藏到哪里去了?他想杀我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皇上岂是你可以相比的?”女子神色疲惫,声音却是清晰得很:“我苏璃与你不共戴天……”
“苏璃?”百里独孤沉吟,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苏南的妹妹?魅酒儿在哪?”
“魅酒儿?”苏璃痛笑一声:“她有皇上护着死不了。”
百里独孤一声长啸,搂着苏璃便飞下了古树,此时循声而来的黑衣人与他撞个正着。
“滚开!”
长剑如电,百里独孤劈飞了迎面而来的弯刀,趁势杀入了黑衣人中,瞬间便要了眼前黑衣人的性命。人随剑走,百里独孤似乎不再有任何顾虑,剑招大开大阖,状若疯魔,余下的人一一毙命于剑下。
黑夜中,一道巨大的闪电终于划破了如墨的夜空,雷声如千万架马车排空而来,随即豆大的雨点从天际倾泻而下,洗去了荒原上的血腥。没有等苏璃反应过来,百里独孤高大的人影便迎着风雨重新奔向了来时的路。
……
“回禀皇上,这天才刚亮,雨势却越来越大,此处位于山谷,雨水不足为虑,但卑职听闻一旦雨水过大,山上的泥石便有可能崩塌,还请皇上定夺!”一名御卫跪在泥泞之中,大声回报。
百里玉树回头目光停留在马车之上:“传朕命令,全军火速前行,出了山谷腹地再扎营避雨!”
君令如山,数万将士不敢有任何的怠慢,随即便向着前方继续行进。
此时整个山原全都笼罩在雨帘之中,耳边除了雨声就只剩下马匹、步卒行进时踏出的脚步声,让人不禁有些心烦意乱。沿着山势倾泻下来的水珠也不断地汇聚,到山脚时已是股股奔流的溪水,夹杂着石块草木,声势极为惊人,最后涌入山谷中积聚起来。
数万大军要出谷并非片刻就能办到的事,即便是走在当先的百里玉树,胯下的黑羽也是涉水而行。不过此处距离山脚颇远,水势倒也平缓。
百里玉树轻踢马腹,黑羽一声长嘶便撒蹄奔跑起来,转眼便上了坡地。正要松一口气,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马儿的悲鸣声。
那辆装饰华美的马车连带着拉车的三匹骏马正在下沉,周遭护卫的兵士猝不及防之下已经没入了水中,虽然极力挣扎却也无法摆脱,最后只能无奈殒命。
只是转眼的功夫,那三匹骏马也遭受了没顶之灾,马车及其高大,还有半个车厢露在水面上。车门已被推开,几个侍女扶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惊恐地爬到了车顶之上。
“酒儿!”
百里玉树睚眦欲裂,立刻策马而回,却被数名将军拼死拦住:“皇上,那处乃是沼泽流沙之地,人畜一旦陷入绝无逃生之力,水面遮掩,军士不慎误入,片刻便已毙命,皇上乃万金之躯,不可以身犯险。”
“都给朕让开!”话刚出口,人已经翻身落马,推开拦阻的众将,急速的向马车走了过去。
马车周围数丈已空无一人,不知沼泽流沙到底有多大,那些能逃开的军士也都避得远远的,只剩下几个侍女和魅酒儿无助得站在马车顶上,
“皇上不要过来!”魅酒儿才说话的功夫,车顶已经没入水中。
车顶上的几名侍女已经陷入绝望,在她们车旁的护卫都是精锐,却无一人能逃生,她们身娇力弱,被眼前发生的早已经吓得不知所措。
“啊!”
一名侍女终于忍不住惊叫了一声,突然从车顶跃下,飞快地踏入泥沼之中奔跑起来,但才迈出几步,半个身子便已陷入了泥里,根本无法向前,也无力再后退了,惶恐的挣扎了数息便完全没入了浅水之下,再不见了踪迹。
“娘娘,怎么办?”侍女们乱成一团,泥水已经没到了她们的膝盖,只能无助的看向魅酒儿。
魅酒儿绝美的脸上尽是凝重之色,却依旧冷静的说道:“不要慌张!我自幼在西弩长大,见过无数次族人深陷沼泽之事,只要你们听我的,未必会丢了性命。”
话完只见她俯下身缓缓的匍匐在泥水里,慢慢的张开了自己的双臂:“大家只要保持不动,让自己多一点时间浮在沼泽表面,外面的人就能救我们了!”
“酒儿!”百里玉树惊出了一声冷汗,转身吩咐道:“将马鞭绞成粗绳!”
惊魂未定的侍女们看见魅酒儿都如此,立刻也跟着趴了下去,一名侍女稍一犹豫,半个身上已陷了下去,想要再爬出来已是不可能,无力地挣扎哭喊了几声便被泥浆堵住了嘴。
“不要动!”另一名与她交好的侍女想要去拉,却被魅酒儿喝止了一句,不敢再动。
百里玉树也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接过一张强弓,将鞭绳绑在箭尾之上,随即将弓弦拉满,带着长绳的箭矢“嗖”一声准确地落在了魅酒儿身前,分毫不差。
魅酒儿紧紧握住箭矢,将鞭绳在一个侍女手腕上缠了两匝,随即看向百里玉树:“还愣着干什么,拉啊!”
“朕要救的是你!”百里玉树说着冷寒的目光移向了侍女,一字一句的说道:“将绳子给娘娘缠上!”
侍女不敢违令,战战兢兢的伸手握住绳子,小心翼翼地将她绑在了魅酒儿的手上:“娘娘,奴婢比起您来不过就是贱命一条,娘娘慈悲心肠,奴婢就是死了也不会忘记娘娘的好!”说完身子一移,便陷进了泥浆里。
魅酒儿伸手想要抓住她,却已然来不及,一股强大的巨力将她整个人拉向了半空,当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掉进了百里玉树的怀里。
“你为什么不救她们?”魅酒儿挣扎着看向泥浆里还剩余的两名侍女,对百里玉树催促道:“按刚才的方法把她们救出来!”
百里玉树一挥手,两支箭矢破空而出,穿透了两名侍女的眉心。
“全军听令,火速前行!”说完将魅酒儿抱上了马背:“此地再不能久留,朕不会因为她们,而暴露了行迹!“
魅酒儿木然的坐于马上,百里玉树伸手将她环于怀中:“你受惊了,不要怕,有朕在,朕绝不让你有一丝一毫的伤害!”话完双腿猛的一夹,黑羽仰天长嘶,带着他们向山坡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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